李知洲听见这声音莫名有点慌。“周,周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从他通过审查,被从牢狱中放出来以后,周晚襄来找他的次数,比毒品案前他拜访如梦药庄的次数还要频繁。他心知周晚襄是因为他在章贤手中保下了她的性命,特来偿还他的恩情。所以他多次言明,那是他的失察才导致的恶果,保她无恙亦是他职责所在,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周晚襄每每点头称是表示理解,但依旧三天两头主动跑来送吃食,理案件,毫无改变,眼看愈演愈烈。
“邢督不是跟我签了聘书,方便我随时协查案件。我听说你一大早就来了钱府,特地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之前看你经常忙案子顾不上吃饭,所以还顺便给你带了些点心。”
周晚襄这话说得坦荡且真诚,李知洲听了却是慌乱又无措。
他是真后悔之前为了调查她,强行将人捆在身边,跟她签订长期聘书的事情。时时能盯着自己的头号嫌疑犯的确是一件益事没错,可是时时被头号嫌疑犯盯着可就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了。“不用,我吃过了,这次也无需协理。而且姑娘药铺今日不营业吗,这么早赶过来,恐耽误了生意。”
此时,李知洲手下的官兵匆忙跑来附耳道,“邢督,刚问询的府内管事说,见到钱通政昨晚带了一名女子回府,两人搂搂抱抱地进了门,他并未看清那女子面容,只知道半夜通政房内依旧接连传出声响,他只当二人在戏水打闹。刚属下派人在府里搜查了一圈,并未发现管家口中那名女子的踪迹。”
不出意外,这女子多半就是浮生门代号“云”的那位杀手。李知洲正在努力捋顺案件思路,身后周晚襄便默默跟上他的脚步,侧身挡住了他视线内木云舒的身影,顺便把那包点心也递了上去。
“那些都不重要。不然你还是拿着吧,这是你常去的糕点铺子,特意选的你爱吃的。”
周晚襄左耳听右耳冒的本事可不比自家门主差,他完全可以自动过滤李知洲口中与她思想里不符的言论。若是她认定了什么目标,必定是不会轻易转移的。
李知洲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左右人家好心也不能硬把人赶走,只得犹豫着接了纸包,在手下人八卦的目光下边交代公务边为难地侧看周晚襄几眼,就像生怕她在大街上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一样,脚下的步子不自觉都加快了几分。
身后,水舟二人依旧停在原地。
宁为生看着周晚襄的背影,疑惑道,“我以为周老板她天生孤傲,除去面对门主的时候我从没在她身上感到一点烟火之气。”
罗微意摇摇头,又拿出了他那套高深莫测的腔调:“她不是孤傲,其实,她最懂人情。寒风刺骨的冬夜,只要你肯送出一束火光,足能温暖她整个世界。”
李知洲收队回了通察院,不多久,萧明琰也从钱府出来了,他刚踏出府们,就见一人匆忙赶来附耳对他道,“王爷,刚传回的最新战报,大捷。”
萧明琰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怎么可能。”
事实显而易见。即便萧明琰千算万算,不惜在后备军粮上动手脚,以瑾国的利益去冒险,还是没能阻止萧烛年胜利的脚步。此一役取胜后,萧烛年率领的瑾国大军更是一鼓作气,屡战屡胜,先后斩杀沙川几位名将。从初露锋芒到高歌猛进,瑾**队逼得沙川族不得不派遣使者,割地赔款主动求和。这种结果自然是皇帝最想看到的,喜讯接连传回瑜川,萧烛年也在代表瑾国跟沙川君主签订停战协议后班师回朝。
萧烛年回城的这天,几乎是全城的百姓夹道欢迎。皇上也一改早先的鄙夷不屑,对其连连褒奖,还赏赐了好些金银珠宝,嘱咐他回府好好休息。副将百里昀自然也得了不少封赏。
宁王府邸,萧烛年还感念着佟依一的“试菜”之苦,决心好好补偿她一下。一箱一箱的锦缎首饰被运到了佟依一的小院里。听闻是宁王殿下将皇上的奖赏赐给了她,小公主受宠若惊,赶着出门谢恩,她许久未见萧烛年也是思念的紧,不想院里已然被礼箱堵得水泄不通,急得她是寸步难行,只能暂时被这些赏赐困在了这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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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战,萧烛年在朝中的地位可谓如日中天,这不,皇宫中的元宵晚宴,各路臣子都赶着上前与其寒暄,以至于随行的尹郁欢和佟依一都被挤到了外围。
“看见没,你家王爷现在可是受欢迎的很,就那个,宰相赵秉才,以前哪屑于跟萧烛年搭腔,现在真情的假意的那是蜂拥而上,你要是不把人看紧了,小心哪位大臣就把自己的女儿塞给他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尹郁欢双臂抱胸瞧着这群趋炎附势的货色,嘴上还不忘挑唆佟依一两句。
“那可不行。”佟依一登时就急了,“有你一个本公主都招架不住了,再来几个府里哪还有我说话的份儿。”
“呦,这么讨厌我啊。”听她的语气,竟还有点得意。
“倒也没有。”佟依一声音虽弱,但这也算实话,尹郁欢对她除了嘴上厉害点,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真算起来还是她害人在先,想想她在王府的日子,其实还挺开心挺滋润的。
“讨厌也没事,毕竟我还挺喜欢你的。”现今逗弄佟依一也成了尹郁欢一大乐事,自初入王府对其毒害失败后,佟依一每每见她时缩头乌龟的怂样总让人很想欺负。毕竟这么可爱的小公主能有多少坏心眼呢,她只是缺心眼而已。
“啊…啊?”佟依一还处在惊愕后的怔愣状态里,刚走到她旁边的宫女一出声,直接给她吓了个激灵。
这位专程来传话的小宫女也被吓了一跳,“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神魂归位,佟依一还有点懵懵的,“你刚说什么?”
宫女见侧王妃无甚大碍,便回道,“奴婢是特意来领路,带王妃和侧王妃去上元膳房的。之前邀请各位亲王臣子参加晚宴的时候应该也一并通知过,这次宴会宫内并没有准备即食的元宵。皇后娘娘特意举办了一场节日活动,让各位夫人小姐现场制作,再请皇上和大人们按各自喜好自行品鉴。”想起佟依一之前的反应,宫女又补充道,“侧王妃也不用太过紧张,此番活动主要还是以娱乐为主,不会进行排位比较,皇后娘娘也是怕夫人小姐们久坐殿中太过烦闷,想将各位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是通知了,我知道。那你等会儿,我们先跟王爷讲一下再跟你走。”
佟依一好容易才挤到萧烛年身边,跟他大致讲了一下情况。萧烛年点点头而后特意看了一眼人群后的尹郁欢。
接收到一道异样的目光,尹郁欢歪头表示费劲。
佟依一只听自家王爷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出去之后看着她点,尽量让她少说话,别让她得谁招谁,记住了?”
“记……记住了,吧。“佟依一差点以为自己又听错了,王爷刚说看着谁?没领会错的话,是让她看着尹郁欢?苍了天了,王爷是不是把顺序搞反了,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娇弱小公主怎么可能管得住这只恶魔白莲花?今天这一个两个嘴里吐出的都是人话吗,真是见了鬼了。
尹郁欢看佟依一迟迟未动,上前一把把她薅了出来,“发什么呆呢,有话回家再说,人家还等着呢。”
说是上元膳房,其实就是在空旷处临时组建了一个巨型宴客厅,各位公主嫔妃,各家夫人小姐,都被分配好了各自的位置,各种馅料和糯米粉也都是现成的,只要听膳房的主事讲过一次滚汤圆的步骤,想做失败其实都挺难的。
佟依一和尹郁欢被安排坐在一处,再往旁边一看,另一边站的竟是萧璟怡。
上次围猎后,萧璟怡对尹郁欢取得天成剑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从进门到入座,她始终瞪着尹郁欢,险些给人盯出个洞来。尹郁欢初时并未回应,临到了她身前,才突然冒出一句,“晦气!”
萧璟怡岂是忍让之辈,她当即回道,“你说谁呢!”
“我说……”尹郁欢才说两个字,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她惊诧地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佟依一哪里敢回视,她绝对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在完成王爷交代给她的任务。“没有,没有,大公主你别误会,她不是说你,她说我呢,说我呢。”
“不是我……”尹郁欢最后也没能从佟依一手掌下流出一个字,她用了毕生最大的气力把尹郁欢推回座位才颤颤巍巍放下手。
没等扯出更大的风波,皇后便闻声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了,璟怡对谁发这么大火,前面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平时那些小脾气就收一收,免得让人笑话。”
萧璟怡还不服气,但也只能应了声好。
路过佟依一的时候,皇后还笑着跟她说,“璟怡这孩子是被本宫惯坏了,你们做嫂嫂的也多担待。”
“没关系的,璟怡年纪毕竟还小,她就算真的说了什么我们也不会往心里去的。”佟依一这么一转和,反倒成了萧璟怡先言语顶撞了二人。
皇后点头,“嗯,还是依一懂事。”
萧璟怡莫名奇妙就被佟依一扣了一顶帽子,当着皇后的面又不好当场发作。另一边尹郁欢刚差点被佟依一堵得背过气去,本来怒火中烧,听了她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把争端的矛头指向了萧璟怡,一下就把先前的心思抛在了脑后。
“看不出来啊,有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在王府怎么没见你施展施展。”
佟依一叹了口气,“你在王府无聊不过是找我寻开心,我这段位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呢。再说了,谁知我哪句话说不对你会不会乱棍把我打出王府。”
尹郁欢被她逗笑了,“在外面可别乱讲,好像我真打过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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