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小而灵巧,金春坐了许久的车才来到这座海滨城市。
她在靠近海岸线的附近租了间房子,天气好时慢慢悠悠地在城中巷子里晃悠着,无所事事。
街巷里随处可见骑着电动车穿梭的人群,他们说着她并不能听得懂的方言俚语,红砖古厝交织,她在网上搜索着泉城好吃的店,好玩的地方,一天两天,挨个去体验。
现在她富有的只剩下时间了,她换掉了手机号,原先所有社交平台的都被她在来到这座城市的路上注销掉了,她像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将自己独自钉在这座陌生的海边小城里。
这里还不错,气候温和,比起松城干冷的冬天暖和很多,没有浓重的雾霾笼罩在天空,没有拥挤的街道,只有陌生面孔,与接下来要开始的生活。
金春决定了,要开一家咖啡店,在晃悠了两个礼拜之后,她有了这个决心,接下来的事业,不是写作,写作仅仅只是其中一种生活,她要做的,是开一家具有私人文化概念的咖啡店,她得生活下去,绝不依靠牟立雄也不仰仗谁的爱。
想到爱,金春内心停滞,又很快恢复过来,她要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投入时间里,努力地开始新生活。
斩断一切就像是写作业时翻到一张干净页面,重起一行,带着一种对于过去糊涂的遗忘和对于未来不真切的期盼,她坐在一家开在闹市区的咖啡店里,细细观看着店内布局,客流量,计算着成本损耗,盘算着一天到底卖多少杯才能回本。
直到天黑,金春看着票根上的三百杯。
一杯计算成本五元,平均利润15元,除去人工店面成本,加上卖书卖明信片周边的利润,一天营业额基本在千元以上。
金春窝在咖啡店里的沙发里打着哈欠,想象着若是自己的店,要怎么获得百分之50以上的利润率,这是个难题。
何况她在这里几乎没朋友,又人生地不熟,连基本的店面盘下来也得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她没有气馁,在购得一张泉城地图之后,她实实在在地用脚丈量着每个可能开启店面的地方。
啊,将过去一切抛掷脑后后,她浑身都是劲头。
头一个星期里她先考察了商业街附近的咖啡店,计算附近咖啡店相隔距离,主要特色,营业项目,再分别计算统计总结,她没想到的是,这项工程量巨大,还没到周末呢,她心中要逛遍泉城所有咖啡店的劲头偃旗息鼓了。
不行,她得租辆车,还得买个电动车。
电动车用来走街串巷,车得用来去远一点的地方。
在考察项目进行至第二星期时,她在网上找到了泉城最大的租车行,租到了一辆银灰色的城市越野,她坐在荒凉又黑暗的海岸边,看着远处起伏的海岸线,等待着租车行的人送车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太阳缓缓地沉入海中,金春呆呆地望着金黄的海面,她被一种持久的美和温柔震撼。
大学那会儿,他们说好要一起来看海的,可是他转眼就忘记了。
金春哀颓地看着海浪打来又退后,她觉察到一种失去,此刻随着海浪起伏着的,不仅仅是她的情绪,还有逐渐走远的他们。
她起身,朝着金黄的海面走去,还没走两步,胳膊就被一阵强有力的手劲握住,金春猛地一看,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紧紧地抓着自己。
“小姐,你没事吧?”
金春看了看眼前人眼神,又看了看她脚下位置,她已经站立在冰冷的海面里了,瞬时明白了男人所问何事。
她要跳海了吗?
金春笑笑,对男人多余的担心表示感谢。
“我没事,谢谢你。”
明白眼前女人清醒着,男人眼中闪过一阵怒意,他松开了金春胳膊,重新回到岸边,又环视一周,看着空荡无人的海滩,看了看手机,确定无误。
“你是金春?”
金春如惊弓之鸟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男人,难道他是牟立雄派来抓她回去的,还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见女人不回答,男人伸出手机看消息,又将手机递至金春面前。
“是你刚在车行订车的吧?”
“啊,哦,是,是我。”
金春松了一口气,她朝后退去,潮湿沉重的海水浸湿了衣服,她退出来,接过男人递来的车钥匙。
“在合同上签个字吧。”
说完,金春接过男人的手机,用食指写下名字,然后看着男人收起手机,走远。
风吹起她的发,金春将手中钥匙握紧,然后呆滞片刻收拾干净后,转身上了岸,车子停在不远处的环岛公路上。
她低头整理衣服,将浸湿的裤脚拧干,找到纸巾擦拭掉脚上的海水,结束后抬头开车门期间,又看到了依靠在一边的男人。
他似乎一直停在那里,等待着金春上来。
“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找我。”男人朝金春递过名片。
金春点头微笑,客气地接过名片,在关上车窗的瞬间,男人的名字被扔在了挡风玻璃的夹缝里。
她没有事要找他,而且她也拒绝这种油腻的搭讪。
金春启动了车子,车子在环岛公路上缓缓行驶着,她将车窗开得老大,初春的风太过冷冽,但她全然不怕,任由风肆意地浇在她脸上。
她要进入下个店了,这个店在一座小岛上,名字叫做白。
不同于那些开在闹市区的咖啡店,这家店周遭环境清幽,安静,而且处在一个很不好找的位置里,她将车子停在了岛外,又坐了十分钟的船,才来到这家店。
白。
金春朝着狭小的门头看过去,一种很私人的感觉,不像是对外营业的咖啡店,倒像是那种为了打发闲暇生活的休闲场所,她推门而入,果不其然,除了吧台前一位认真做着咖啡的服务员,店里几乎无人。
店内是一片空洞的素净之意,金春在心里琢磨,这能挣到钱吗?
不过她对店主的艺术品味啧啧称奇,看得出来,店主起码是个懂得生活的人。
“你好,请问您需要杯什么?”
金春指着菜单上一个奇怪的名字,点了下去。
她捏着包,静静地坐在了窗边,看着岛上不多的人流,等待着别具一格的咖啡。
很快,金春视线被来人吸引,那个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海边遇到的那个人。
难道他在跟踪她?
金春猛地起身,一股无名火窝在心头,她打算离开,却与进来的人正好撞个满怀。
“你要走?”
看来是看到她了。
身后服务员端来已经做好的咖啡,对着金春背影喊道:“小姐,您的咖啡好了。”
金春抬眼去看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总是用一种很熟悉的语气与她交谈,好像认识她一样。
“这杯我请。”
“不用了。”她心中有些烦躁,不适应与陌生人这样密集地说着话,又对身后的小哥说:“我拿走吧。”
她考察的心情被男人打断,却又不好再继续下去,只好离开店里,打算等男人不在时候再来,没想到男人从身后追了上来。
“你好,我叫柯白。”
金春听闻,觉得不对劲,她对文字天生有种敏感,再加上这家店名,她很快明白了什么。
他应该是这里的老板吧。
金春驻足,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说道:“嗯,我知道了。”
“你是金春吧?”
金春本想说他明知故问,但从这句试探的问话中,她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语气。
他难道认识她?
“您还有事吗?”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认识她的,但她暂时不想戳破这层真相,只好佯装陌生人与眼前男人说话。
柯白笑了,眼前人果然多忘事。
他原是不记得她的名字,在去送车的路上也不曾怀疑过,直到刚刚见到她,才想起那天和斯屿一同出海神色不太开心的女孩子,与刚刚她沮丧到走进海里的表情如出一辙。
他这才想起来她是谁了。
“斯屿知道你在这里吗?”
金春听到陈斯屿的名字,头脑中一阵焦麻电流穿过,她仔细地看了看男人,也想起来了。
眼前这位男人,是陈斯屿的朋友。
“所以呢,你要告诉他吗?”
金春语气里充满了防备,男人当然有理由告诉陈斯屿了,但她不会给自己理由回去了。
在出来的路上,她给陈斯屿发去了一封说明原委的道歉信,并单方面说了分手。
就算是陈斯屿知道她在这里,她也不会为了他回去了。
柯白耸耸肩,他又仔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位女孩子,不明白她为何来到泉城,也不明白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又遇上了自己,他觉得她此刻充满了防备,充满了对人的不信任。
“暂时还不会,不过斯屿应该有在找你,我想你会想知道这些。”
“谢谢。”
金春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想还没开始新生活,就被人抓了回去。
陈斯屿会把她抓回去吗?还是牟立雄?
她端着那杯咖啡,朝着船靠岸的地方走去。
白?柯白?柯?
金春猛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扭头看着还在原地的柯白,用自己此生唯一的直觉,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认识柯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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