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金春浑身酸疼起床，她记不清他们之间何时睡去，她又是在何时醒来，她照旧像往常一样地去够床边手机，一伸手摸了空，这才意识到手机被她扔在了楼下。
看来这房间大了就是不好。
她懒得下楼，推了推还在一旁熟睡着的齐奥。
“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齐奥朦胧醒来，揉揉眼睛，看了看窗外，天光未亮，房间里无指示，他去拿手机，看了看，才六点钟。
“怎么了？”齐奥嗡声说着。
“帮我拿下手机。”
他去摸一旁的床头柜，又将空调调高了些，没看到金春的手机。
“哪里？”
金春指了指外面，抱歉讲道：“楼下。”
她现在不想下去。
齐奥嗯了声，在她腿上亲了亲，又爬了起来，去了楼下。
不一会儿，齐奥将她手机递给她，又趴在床上继续睡了。
他实在太困了，但在困倦意识作用下，他还是朝金春这边靠了靠，吸着她身上的温度。
金春打着哈欠，翻看着手机，往日里她会看一些咖啡杂志，寻找一些新的灵感，顺便驱赶着困意。
她照常打开APP，却看到手机上有诸多个陌生的未接来电，金春有些奇怪，但看到来电地址显示是松城的，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被某种恐惧抓住了。
正想着要不要回过去，那电话又来了。
金春犹豫着，最终还是选择接了起来。
“喂？”
“金小姐，我是王妈。”
金春心里咯噔一声，好像悬着的心落了地，但很快又惊觉起来，王妈的声音又沉又重。
“王妈，有什么事情吗？”
“你回家一趟吧，牟先生可能…可能…。”
金春心里一惊，手机掉落在床上，她颤抖着捡了起来，重新听那边说话。
“你说什么？”
一旁昏昏欲睡的齐奥听到金春语气不对劲，此时也慢慢醒了，他侧身听她说话。
“昨夜里医生抢救了一晚上，医生请你尽快回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
金春挂了电话，她心突突地跳着，按住起伏疼痛的胸口。
齐奥爬了起来，看着有些失神的金春，着急问道：“怎么了？”
“我叔叔，”她说不下去，她不想说到那个词，她觉得那个词太可怕了。
“好，”齐奥握住金春颤抖的双手，安慰她：“好好好，我订中午的机票，我们马上回去。”
金春从床上下来，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左看看右看看，意识到应该给阿伟打电话交代事情，然后回松城。
中午时分，金春和齐奥坐上了回松城的飞机，他们在日落时分到了牟立雄家。
金春缓缓走近那熟悉的房子，却发现房子外头看起来是如此的衰落破败，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生动活泼，以前她每周来拜访，对于门口的物件布局了然于心，王妈将屋外花打理的漂漂亮亮的，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那种沁人的芬芳，现在，正值夏日，除了顺着墙壁爬行的爬山虎之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绿意。
金春意欲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她轻轻推门而入，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此时送医生出门的王妈看到了金春，眼睛一亮，差一点叫出声来，她很快捂住了嘴，示意金春坐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姐，你可回来了。”
金春放下包，屋内竟然有些凉意，她坐在一旁，接过王妈递来的水杯。
“嗯，叔叔怎么样了？”
“牟先生在房间，医生说他二次中风，状况很不好。”
“怎么不去医院？”
金春不解，他们怎么能将他孤零零地放在这里。
“自上次生病之后，牟先生就下了命令，如果他真的要迎来那刻，他希望是在家里。”
王妈看着已经大变样的金春，又看着她身后的男人，觉察到了什么，她细心问道：“吃过饭了吗？没吃我给你做你最爱的鸡蛋羹。”
“不用麻烦了，王妈，我想看看叔叔。”
王妈指着楼上的房间，带她过去，齐奥也跟在她身后，却被金春叫住了。
“我想叔叔不会想让别人看到他这一面吧。”
齐奥明白了，停住脚步，指了指屋外：“那我在那里等你。”
“好。”
金春慢慢地朝房间走去，她脚步沉重，轻轻地推开了眼前那扇门，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衰老的牟立雄。
他怎么老了这么多，金春觉得惊讶，时光的痕迹让她不安，她才不过走了不到一年。
她上前去，缓缓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平静睡去的面容。
金春觉得心里有种难以平复的疼痛，那种裂开的感觉令她难以呼吸，一旁的仪器滴滴地响着，她觉得心中一片荒凉。
他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她伸出手，搭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叔叔，我回来了。”
她声音平淡安静，轻到就像她从学校回家，就像她每周例行看望他，就像他们从来没有离散过。
牟立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微微地眨了眨眼睛，而后眼角有眼泪溢出。
金春用手背擦了擦他眼角的泪，又从一旁纸盒里取出纸巾，轻轻地粘在了他脸上。
“你要好起来，好吗？”
她止住鼻息间微弱的抽泣，她不忍心看着牟立雄这样。
她倒是希望牟立雄有那样的精力和体力唾骂自己，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没礼貌没心肝等等之类。
一旁仪器上显示心率过快，恰好王妈带着护工过来，要给牟立雄喂饭，又将金春叫了出来。
金春跟着王妈去了楼下，齐奥耐心地等在一楼客厅里，他环顾四周，时间过得真快，上一次在这里还是去年夏日时分。
“唉，牟先生自从那次中风后，身体大不如前了，你要多关心关心牟先生。”
金春坐下来，听王妈说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牟立雄的情况。
“我知道了，王妈。”
“对了，你在泉城那边还好吗？吃得习惯吗？
“我挺好的，这里您多费心了。”
王妈看着金春，温和地笑了，没再多说什么，她和牟立雄一样心软。
“你和你朋友不着急走吧，一会儿晚饭一起吃。”她认得那是之前来过的朋友。
“不用麻烦您，我们就不在家里吃了。”
听闻金春称这里是家，王妈高兴了，也不再强硬地挽留金春。
“好，那你待几天，今天还过来吗？我把房间给你收拾出来了。”
“我今晚不过来，要是有什么情况您随时联系我。”
“好。”
金春和齐奥随即从牟立雄家里出来了，他们随意地走着晃荡着，不知不觉地就顺着走过的路走到了酒吧那条街，赤道已经改换头面，变成了另一家热闹非凡的酒吧了。
“进去吗？”
“不去了。”
她现在哪有心思寻欢作乐。
“那我们去哪里？”齐奥小心翼翼地，金春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他也不好受。
“去你那里吧。”
她原来的那间房子因前段时间急需用钱租了出去，现在回来倒是无地可去。
“好。”
齐奥顺手拦了辆车，他们来到了他位于市中心的家。
金春跟在他身后，进了家，砰地一声灯光骤亮，打在了她疲惫的脸颊上。
齐奥取了一双新的拖鞋递给了她，她跟在他身后坐在了这间明亮简约的屋子里。
是套宽敞的复式公寓，也许是到了舒适地，齐奥猛地褪掉了身上T恤，他光着膀子进了卧室，套了件深蓝色圆领真丝睡衣，又将一套崭新的睡衣拿出来，递给了坐在沙发处发呆的金春。
“新的，呐。”
金春没接，她皱着眉头半趴在齐奥这可靠又舒适的沙发里，怎么也缓不过来。
齐奥见状，不管不顾地拉过她，替她将上衣裤子褪掉，而后换上了睡衣。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牟先生肯定会好起来的。”
齐奥不知道，金春在责怪自己，她怎么也化不开心中那团内疚的东西。
“好累呀。”
这是她一次感到懈怠，那种疲惫的感觉再次从心里跑出来。
“不是还有我呢吗？”
他过去抱住她，柔声说道：“你忘了，我们现在是两个人在战斗。”
金春淡淡地笑：“战斗什么？”
“跟一切我们觉得不好的事情去斗争，我们可以赢的对吗？”
金春靠在他肩头，她在想，牟立雄对她来说是不好的事情吗？肯定不是的，牟立雄对她好极了，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她只是在某一个时刻觉得痛苦。
是的，她觉得那样的痛苦没有解法。
见齐奥替自己惆怅，金春换了话题，她从他身上爬起来，而后在房间里环顾一周，绕了绕。
房间里一切都是崭新的，干净的，井然有序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毕业两三年吧。”
他在国外兼职赚了些钱，刚好国内房价还不算太高的时候入手，买来也一直没住过，直到今年回来，才收拾出来。
哦，金春坐过来，靠近齐奥，她手不经意地搭在他的手上。
“辛苦吗？”
“还好，只是偶尔很空洞，好像除了钱再没其他目的。”
“你家人呢？”她好像没怎么听他说起来父母的事情。
齐奥喉结涌动着，他将想说的话再次打了打腹稿，这也是他这次回来想和她一起做得事情。
“你要不要见见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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