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的缠绕感又浮现在他身上,今夜却异常难眠。
裴阑在睡梦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类似溺水后的应激反应,渴望呼吸却呼吸不过来。冷汗将浓黑的额发结绺,贴附在额头上,难受无比。
眼睫在半梦半醒间颤动,他心中暗道不好……真的感冒了。
辗转反侧了许久,他才终于睡过去。
次日清晨,闹钟响起时,他还是昏昏沉沉,凭着肌肉记忆去浴室洗漱。
但他忘了,这间浴室已经被一个生物霸占。
裴阑站在坐便器前,眼睛半睁不睁,隐约看见了一旁几条墨绿色的扭曲条状物。
晚了。
裴阑:“……”
水声响起的时候,一人一怪似乎都有些尴尬。
裴阑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这样也神色不变地提裤子洗手,只是通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的心情。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洗漱完毕,他扒开眼睑,检视着通红的眼底,初步判断了自己的症状。随后他瘫在沙发上,嘴里含着刚翻找出来的温度计。
三十九度……这样不可能去上班。
“喂,江主任,我是裴阑。感冒了,请个假。”他哑着嗓子给主任打了个电话。
“好的,最近流感是很严重,注意休息。”
电话挂断,裴阑还是浑身乏力地瘫着,手臂无力地搭在眼睛上。从父亲家里搬出来后没生过这么重的病,实话说,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空腹不能吃药,他撑着沙发皮面艰难起身,打算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小口小口吃完面包,又吃了药,头太痛了,他难以聚焦思维。以至于那只怪物爬到他身前的时候,他也只是以为他来讨食。
他哑声说:“不好意思了,今天没力气喂你。”
怪物忽然变成人形,那双异瞳璨璨地盯着他:“我照顾你。”
下一秒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裴阑到了柯戎怀里,头靠着他的胸口,脸侧触感竟是衣物而非□□。
“能自己变衣服?”昏昏沉沉不影响他质问,“那昨天是什么,裸奔的爱好还是独特的求偶仪式?”
他不知道自己说中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怪物的耳朵悄悄发红。
怪物把他抱到床上,微凉的掌心覆在他的额头。
声音轻柔,哄劝着:“睡吧。”
于是裴阑便沉沉睡去。
柯戎出了趟门。
家里药是不缺,可食物不多了。裴阑通常在医院食堂就餐,家里开火的次数很少,在家时也时常有忙到点外卖的情况。
柯戎提着购物袋满载而归。至于他的钱是哪里来的……当然是自己的。
他可不是什么失足落入人类社会的倒霉蛋。
心思深沉的怪物一朝获得昔日爱人的坐标,此行蓄谋已久。
尘封已久的锅终于派上了它的用场。
柯戎熬了一锅卖相不错的小米粥,知道裴阑口味偏甜,还贴心地放了糖。
把粥温上,再给家里打扫一下卫生,柯戎几乎把能干的都干了,最终坐回裴阑床前。
光是就这么看着他,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一会儿不见,那人就蜷缩着,陷在松软的被子里。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柯戎试着扒他被子。
睡着的人手劲竟如此之大,柯戎费了点劲才扒下来。
裴阑睡得并不安稳。额发被汗液浸湿粘在脸上,似乎鼻塞了,于是用口呼吸。
重到可以被听见的喘息声倏然放轻。
他快醒了。
裴阑苏醒的第一感觉,是全身的潮湿粘腻,和额头上湿毛巾的冰凉。
他心道不好。糟了,这怪物估计不知道他的情况不能捂汗。
感觉自己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但他也不好意思说,毕竟是人家主动要来照顾的,这会儿还眼巴巴地看着呢。
他手臂支撑着坐起来,颇为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那只坐在床边的怪物说:“你睡了三个小时,我煮了点粥,你垫垫肚子。”
裴阑想应一声,可嗓子干得冒火,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柯戎端着碗回来,还没等裴阑有什么表示,他便十分主动地亲手喂他。裴阑双手乏力,反应迟钝,也就任他施为。
真是极尽体贴,哪怕怪物的身体没有冷热觉,也记得把勺子里的粥吹吹再送进他嘴里。
这粥味道清甜,应该还加了莲子和薄荷汁,挺合裴阑的口味。
这些照料过于周全,像是曾做过许多次。很难想象这是个连人形都是拟态出来的怪物。
等喝完粥,裴阑还是决定把他出的差错指出来。他一向是直来直往的性子。
也不是什么大的差错,毕竟大多数人碰见感冒都喜欢往被子里捂。
柯戎对此有些内疚,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耷下来了。
“……总之,我的病情应该有些重了。”裴阑哑着嗓音道,“我明天必然是要复工的,请太久假对病人同事都不好。劳烦你帮我按个摩,急诊一下。”
“好。”柯戎似乎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好像有隐形的尾巴翘起来了。
裴阑掀开被子趴在床上,脸埋在手臂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说部位,你照着按。”
“沿正中线推到百会穴,就是耳尖向上到头顶正中,按这。”
“再推到风府……后脑勺。对……按。”
“……”
“然后……两手拇指放颈椎两侧,沿着脊椎两侧向下……”
劲瘦紧实的腰背仅隔着柔顺的睡衣面料被触碰着,因为生病而微微发热。
“……继续向下。推的同时揉动,可以重一点。”
腰似乎有些过分敏感,但他此刻身体太疲惫,在柯戎的指腹触上那片区域时也只是轻颤了一下。
总的来说,柯戎的服务还是舒服的,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裴阑都快在舒适中睡过去时,忽然感到某些部位被触碰。
他一下子清醒了。
制止道:“尾椎不用揉……也不要再往下。”
“……抱歉。”身后的手指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回到上方继续重复从颈椎往下推动的过程。
他似有所指地解释道:“这个动作有点即视感,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裴阑:“?”
什么事会有这样的即视感?
再往下的话发展方向就不对了吧??
出于某种别扭的心态,他没往下问。
话说回来,裴阑心思敏锐,多少能察觉到自己的一些异样。
他对柯戎的信任度似乎过高了,实在不像刚认识两三天。
据父亲所说,他刚被领养那会儿,全身跟炸了刺似的,三米之内生人勿近,对家里所有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一张脸从早冷到晚,只有对父亲态度稍好一些。
但也只“好”上一点点。后来他去学校,整个人也跟块冰似的,父亲才知道他其实就是社恐。
身边的朋友也很少,到现在还有联系的不过寥寥。亲密关系就更不用说,没想过,也懒得经营。
裴阑啊裴阑,怎么留在人世二十五年,依旧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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