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柚推开修复所的门时，屋里的灯已经亮了。
她的手里提着一只纸袋，刚从街口面包店买的。门铃一响，灯下的人抬起头，眼神先落在她手上的袋子上，再看她。
“今天没约。”他的声音还是那种低低的，带着一点确认的意思。
“嗯。”她走到桌边，把纸袋放下，“路过。”
“你这‘路过’，路程不短吧。”
“那叫专程。”她笑，打开袋子，把两只奶油泡芙推过去，“怕你连晚饭都忘了。”
裴允赫低头看了一眼，没急着拿，先摘了手套放在桌角。指节上沾着一点透明的胶水，他顺手在裤侧蹭掉。
“谢谢。”他拆开包装，递给她一只，“你也吃。”
“我刚在路上吃了一个。”
“那就是买了三个？”
“两个。”她挑眉，“剩下这只归你。”
他没多说，把泡芙放在一边，拿起桌上的刷子。
她绕到他对面，看见桌面摊着的不是她的书，而是一张大得几乎铺满工作台的老地图。
“这张看着像画布。”
“材质差不多，麻纸。”他低头，用刷子压平边缘，“画的是港口，细到每个码头的编号。”
“那码头现在还在吗？”
“有的在，有的没了。”他抬眼看她，“你去过港口？”
“去过。去找书。”她顿了顿，“上次那本。”
他点了点头，把刷子放回瓷盘。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鼻梁的线条很稳，眼神在低头的时候变得更温和一些。
“你的书，翻到‘潮汐码’那一页了。”他说，“标得很细，像是画给自己看的。”
“所以不是公开地图？”
“不是。别人不一定看得懂。”
她笑了笑：“那你看得懂？”
“嗯。”他应得很淡，却很笃定。
她撑着桌边，手指在绒布上轻轻敲了两下。
“那你可以给我解释吗？最好等我书修好后——带我去走一遍。”
裴允赫看了她几秒，像在衡量她这句话的分量。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可以。”
她没急着换话题，反而低头看他手边的工具，一支细镊子放在最外侧，像是随时能拿到的位置。
“你修东西的时候，总是这么安静吗？”
“有人在也一样。”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在？”
“有些声音不一样。”他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秒，“比如你开门的时候，铃会比别人响一拍长。”
“我没注意。”
“你走路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会停一下再进。”他说得很平淡。
姜时柚没忍住笑：“你观察力挺吓人的。”
“修东西的人都这样。”他耸了下肩。“不过，也分人。”
她的笑意慢下来，眼睛却更亮了一点。
“那我算是特定的人？”
他没答，只是拿起泡芙，咬了一口。奶油沾到指尖，他用纸巾擦掉，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修他的地图。
她绕到他旁边，顺着灯光看地图的纹路。灯下的距离比她以为的要近，她能看见他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
“你吃完了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在这张纸上找一条最接近现在港口的路。”她抬眼看他，“我想画进地图里。”
他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架子前拿了一支铅笔，低头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这条路不一定能走完，有些地方要等潮水。”
“你会陪我去吗？”
“要看我那天的工作。”
“那我提前约你。”她的语气半真半玩，“路费我请。”
他笑了笑，没接话，把铅笔递给她：“轮到你画了。”
她接过，在他画的线旁边又画了一条，弯得更贴近岸。
“这样更漂亮。”她说。
“但更危险。”
“那就更刺激。”她偏头看他，“你不喜欢刺激？”
“我喜欢安全到达。”
两人对视了一瞬，他先移开视线，把那张地图卷起来，收进防潮柜。
她站在一边，看他关柜门的动作，很稳，也很干脆。
“书修好那天，给我发消息。”她说。
“嗯。”
她拿起背包往外走。到门口，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你奶油还没吃完。”
“留着。”
“那我下次再带别的。”
“随便。”
门铃响了一下，她走出去。灯光从玻璃上反出来，照得他的影子在里面安静地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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