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皇嗣,嘉靖帝特令道士陶仲文请“保婴符”。
乳母怀中的婴孩裹着绣满北斗七星的锦被,眉心一点朱砂艳如血。
这是陶仲文昨夜亲自为皇子点的"长生痣"。
老道人的拂尘扫过婴儿面颊,嘉靖帝身着黄色道袍,竟在众目睽睽下跪接了那道"保婴符"。
九十九盏夜明珠将大殿照得恍如白昼。
李又仙捧着青玉丹炉跪在末席。
杏黄道袍的广袖下,他腕间那道旧伤疤被金线编织的"五毒绳"勒得隐隐作痛——这是今晨王贵妃亲赐的"避邪物"。
王贵妃就是朱载壡的生母。
那位母凭子贵的妇人不会知道,三年前正是他亲手将麝香混进了杜康妃的安魂香里。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此举做的十分隐蔽。
"陆大人。"李又仙忽然抬眼,与三丈外飞鱼服青年的目光相撞。
"这坛‘百花醴’是陛下赐予指挥使的。"
李又仙上前,将白玉坛搁在陆炳案前,便回到自己的位置。
陆炳余光一路追随,他瞥见李又仙道袍内襟露出的香料边角。
陆炳喉结滚动——那是延平府马头山的香料。当年张遥向他和徐阶炫耀的香料,就是此香。
他心中一动,疑惑地想着:他怎么会在此?
他盯着三丈外那个着杏黄道袍的身影——李又仙正俯身向皇帝进献"五子衍宗丹",雪白后颈露出一截旧疤。
他忽地想起徐阶让他查的:前门大街刘掌柜。
"李真人。"陆炳借敬酒逼近,想借机试探:"徐阶若知故人在此,定当欣慰。"
李又仙瞳孔骤缩,丹丸在银盘中叮当相撞,他忽然轻笑:"陆指挥使认错人了。”
远处传来宫婢的环佩声,陆炳被迫退开。
他瞥见李又仙道袍下露出半截红绳——与张遥系在李又仙腕上的同心结同色同工。
无一不彰显着此人身份。
冬夜,寒风裹挟着紫禁城的肃杀之气。
四更梆子响过三重,陆炳在值房狼毫蘸血般朱砂,信笺上"阶儿亲启"四字力透纸背。
窗外忽有白鹤惊飞,他想起李又仙宴散时那个意味深长的回眸。
他放下执笔,倏地立于锦衣卫衙门的暗室中,指尖轻叩案几,忽而吹响一声暗哨——尖锐如夜枭啼鸣,划破寂静。
梁上黑影一闪,贺婴如鬼魅般落下,单膝跪地:“指挥使有何吩咐?”
陆炳眸色深沉,嗓音低冷:“去查一个人——前门大街刘掌柜。”
贺婴领命而去,翻阅锦衣卫密档,很快拼凑出线索:
刘掌柜于嘉靖十一年,朝廷剿灭白莲教时便已死了。此人精通调香,曾收徒李又仙。
李又仙乃白莲教余孽,学得刘掌柜的香术后,又传于张遥。
嘉靖十年,李又仙被仇鸾使了不知名的秘方掳走,献给道士邵元节,从此下落不明。
张遥因李又仙失踪疯癫两年,嘉靖十二年突然清醒,在京城开了一家香料铺,专供达官贵人。
诡异的是,每逢朝中发生离奇事件——官员暴毙、密室失火、幻象频生——总与他的香料有关,却查无实证。
贺婴指尖划过案卷,眉头紧锁:“香料……莫非是?**香??”
嘉靖十四年冬,香料铺突发大火,张遥葬身火海。
官府以“意外”结案,但贺婴在灰烬中发现了蹊跷:
火场无挣扎痕迹,仿佛张遥静待死亡。
残留的香灰中,混着西域曼陀罗花粉——此物可致幻,正是白莲教秘药。
“他没死。”贺婴冷笑,“金蝉脱壳,借火遁形。”
陆炳听完贺婴的禀报,提笔写下一封密信,连夜送至徐阶府中。
徐阶展开信笺,烛火摇曳间,字句如刀:
“张遥未死,下落不明。
李又仙成为宫中方士。”
烛火摇曳,映着徐阶苍白的脸。
陆炳的密信从他指间滑落,飘至案几,如一片枯叶。
他闭上眼,二十年前的画面忽而清晰:
正德十二年春。
十五岁的徐阶跟在父亲徐黼身后,跨过张府那道爬满紫藤的月洞门。父亲时任县丞,与张家交好,此行是为拜会张父,商议县学修缮之事。
"阶儿,莫要乱跑。"徐黼低声叮嘱,可少年徐阶的目光已被院中那棵老槐树吸引——树梢间,一个蓝衫少年正攀在枝头,腰间系着布兜,里头隐约传来雏鸟细弱的啾鸣。
"那是张家的小公子,张遥。"父亲无奈摇头,"顽劣得很。"
徐阶却觉得有趣。
他趁父亲与张父寒暄时,悄悄溜到树下。
"喂!"他仰头轻唤。
张遥低头,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脸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接好了!"
一枚青壳鸟蛋抛下,徐阶慌忙去接,蛋壳却在掌心碎裂,黏稠的蛋清顺着指缝滴落。
"笨手笨脚!"张遥大笑着滑下树干,从布兜里捧出一只绒毛未丰的麻雀雏鸟,"这个给你养。"
徐阶小心翼翼接过,雏鸟在他掌心轻颤。张遥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脸:"听说你是神童?那你知道怎么喂它吗?"
徐阶耳根发热,却故作镇定:"需用细竹管喂米浆,每日五次。"
"不愧是徐探花的儿子!"张遥拍他肩膀,指尖沾着树皮碎屑,"走,我带你去偷我爹的龙井沏茶!"
父亲们的谈笑声从花厅传来,混着春风与茶香。
烛火爆响,将徐阶拉回现实。
案上的密信已被烛泪浸透,"张遥"二字模糊成一片墨渍。
千里外的破庙里,张遥正在研磨香料。石臼中的龙涎香混着曼陀罗籽,散发出甜腻的气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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