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络睫毛微闪,旋即嘴角轻扬,道:“既然是秘密,我哪能说给你听?”
念春察觉到他们要说的事不宜外传,便自觉将屋里的下人们都遣了出去,她则守在门口,以防有哪个没眼力见儿的偷听。
江天唯和柒络一言不发地对视着。
柒络面上带着恬静柔和的笑容,这是她的伪装。
江天唯也似笑非笑,想要看穿面前姑娘的假面。
柒络耐不住性子,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脸说:“天唯哥哥,你哪怕从天亮看到天黑,我也是不会说的。”
“那怎样你才肯说呢?”江天唯宠溺地顺着她的话说。
有人捧场,柒络更有兴致了,撩了一下发丝,弯着眉眼,有些玩味儿地说道:“带我离开京城,兴许我就会告诉你了。”
江天唯敛起表情,视线躲闪,目光落在她面前的茶杯上:“你若是耍赖呢?”
柒络微微仰头,认真思考完才道:“那你凶我一句,嗯,最多两句,不可以再多了。”
没等江天唯接话,念春突然问门外来者:“谁在外面?”
门外的流夏吓了一跳,她才刚到,还没敲门就被念春发现了。
“念春姐姐,长公主方才派人说要你去她那边。”流夏顿了顿,又说,“还说让云久公子和姐姐一起……”
“知道了,我会喊他。”念春回完流夏,看着屋里的两人,翻个白眼,说,“我没空看你们打情骂俏了,两位收了神通吧,别真叫人传出去闲话。”
柒络不甚在意地吐吐舌头,说道:“怕什么嘛。”
念春又想翻白眼了,“是是是。云久,赶紧走了,盯着他俩简直要长针眼。”
云久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到门外,打开门向柒络示意了一下,便和念春一块走了。
流夏进屋替了念春,关上了房门站到柒络身侧。
门一开一关,灌进来些冷风,柒络又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江天唯见她因为喷嚏眼里蓄满了泪,眉头微蹙,出声道:“反正你也不肯说,我今日先回去。你好好休息,莫要加重了。”
眼瞧着江天唯就要起身,柒络手疾眼快拉住他,委屈道:“不要不要,你别走,陪我说说话。”
“那你老老实实的,莫要……”江天唯顿了顿,正色道,“男女有别,莫要养成这样的习惯。”
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撩拨人,不单单是面对他的时候。
像是娘胎里就学会了一样,无师自通。
她都已经及笄了,不知为何慕容府从不制止她这点小毛病。
柒络不明所以,还是配合地半垂着脑袋答应下来:“晓得了。”
-
这厢,念春和云久运起轻功,几个呼吸间就到了乐宁的院子。
“殿下。”念春和云久单膝跪到乐宁面前。
乐宁看了一眼二人,冷声道:“起身吧。”
随后,乐宁给了杜妈妈一个眼色。杜妈妈点点头,从屋里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今日唤你们二人来,是想着你们与柒儿相处已久,问问你们如何看待柒儿的事。”乐宁扶着额头,女儿的事实在让她烦心。
柒络身边的暗卫时常调换。云久与念春从前关系就好,念春做了柒络的丫鬟,云久也是跟着柒络比较久的。
云久试探问道:“殿下是指——姑娘进宫一事?”
乐宁点点头,接着道:“你们也知道。柒儿是我与丞相倾尽心力培养的,为的就是这一日。”
“可她是我的女儿。”乐宁这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她是真的很喜爱她的小女儿。每每看到柒络,乐宁都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乐宁也时常会想,假使自己不是公主,只是寻常的大户人家的姑娘,会不会也像柒络这般。
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乐宁并不愿意让女儿入宫。
从前做的决定看似心狠,只不过是因为没到节骨眼上,总觉得兴许走不到这一步。
真到了柒络要入宫的时候,乐宁又是百般不舍。
她是从那个龙潭虎穴里逃出来的,哪能亲手把女儿送进去?
“殿下,姑娘打小聪慧过人,您不必为她担心的。”云久看出来长公主这是犹豫了,可柒络这步棋太过重要。
哪怕柒络再不愿踏入棋局都抹不去她生来就已经落在棋盘上的事实。
“是,柒儿很是机灵。”乐宁轻声应和着,她仍是舍不得。
云久接着劝了几句,都没能说动乐宁下定决心。
他们两人都注意到念春自起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乐宁与云久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都盼着念春能支持自己的选择。
于是乐宁问道:“念春,你怎么瞧?”
“我……”念春垂着头,欲言又止。
云久碰碰念春,说道:“朝露,你尽管开口便是,殿下又不会责罚你。”
云久叫错了名字,念春狠狠剜了他一眼才对长公主说:
“殿下,我已经做姑娘的丫鬟两年了。姑娘待我如亲姊妹一般,我都是瞧在眼里的,我自然不愿意姑娘日日郁郁寡欢。”
乐宁认可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殿下,您可知那日老太爷同姑娘说了什么话吗?”念春眉头紧锁,看似比乐宁都要难过。
她说的,是老太爷遇害的时候。
-
那段时日,柒络心情不佳,郁结于怀。
可堂姐玉缨大婚才过,府中上下喜气洋洋。
柒络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致,见到人就强颜欢笑,不给人添堵。
老太爷看着孙女垂头丧气的样子心有不忍,便说要去寺庙,问柒络可要同行。
柒络自然愿意外出散散心,便答应了下来。
上山时念春察觉到异样,但一路都没什么事。
他们本可以不冒险,但贼人不除,百姓如何安宁?
天子脚下,这贼人都这般猖狂,若放任他们不管,不知道祸害多少无辜。
老太爷不想拿柒络的安危做赌,就让念春带着柒络在庙里避一避。他带人驾着空马车下山去了。
刚巧慕容旸在山下军营巡视,老太爷也是打算叫孙儿带兵来接柒络回京城。
柒络担心祖父,就让云久独自下山,快些去联系哥哥,让哥哥接应祖父。
可他们都猜错了。
那贼人是刺客伪装的,目的就是慕容府。即便马车上没人,刺客也没打算收手,反倒是想要灭口。
慕容旸带兵赶来的时候,老太爷还在与刺客缠斗。
刺客见援军到了便撤退了。
老太爷身受重伤,还惦念着让孙儿到山上把孙女接过来。
柒络下来时,老太爷吊着剩一口气了,只为看到孙女安然无虞。
柒络跪倒在祖父面前,拉着老太爷满是血污的手,泪如雨下。
老太爷的手上布满薄茧,粗糙但温暖,可现在柒络却觉得祖父的手有些冷还有些沉。
“哥哥,军医呢?”柒络回头看向低着头的慕容旸。
慕容旸垂下眼,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柒络环视四周,看到了她认识的一位军医:“李大人,求您救救祖父吧,求您……”
她怎会不知,军医明明都在却没有医治意味着什么。
李大人也沉默地垂下头。
柒络又去求哥哥:“哥哥……”
“柒儿……”老太爷用尽全力却也只是轻轻握了握孙女的手,虚弱地呼唤她。
“柒儿在听,祖父。”柒络哽咽着,更加用力地回握住祖父的手。
老太爷心疼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孙女:“莫哭。”
“嗯。”柒络嘴上应了,哭得反而更狠了。
老太爷断断续续地说:“祖父……争了……喘口气的时候……给你。”
柒络急得连哭都忘了:“不要这样说,祖父,求您,别这样说……”
“莫哭……莫怕……好孩子。”老太爷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长孙,唤他来,“阿旸……”
他的声音太轻了,周围这样寂静,却只有跪坐在他跟前的柒络听清楚了。
“哥哥。”柒络代老太爷将慕容旸叫过来。
慕容旸丝毫不介意有属下瞧着,立马跪坐在老太爷跟前:“祖父,您说。”
“老夫……糊涂……别……她……”老太爷这时候话已经说不清了,兄妹两个努力听也不大清晰。
柒络还有些糊涂,慕容旸却是懂了。
他承诺道:“祖父,南霄、慕容家,我都会守护好。我会照顾好柒儿,不会令她身陷囹圄,您放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慕容旸的话,老太爷的眼睛突然又清明起来,也有了些力气,抬手抹去柒络的眼泪:“祖父最对不住的就是你,柒儿。”
柒络怔住,安静听着祖父的话:
“想做什么就去做,祖父支持你。算是,祖父补偿你的……”
老太爷的轻抚柒络的手随着话音一齐落下。
柒络反而没了什么反应,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
慕容旸陪着妹妹坐了一会,起身开始处理老太爷的身后事。
念春过来将失神的柒络拉起来,一直到回府,柒络都是那副失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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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三人都沉默了。
她并不在意,接着说:“老太爷说,他为姑娘争了喘口气的机会,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姑娘。”
“朝露……”云久扯扯念春的袖口,想让她闭嘴。
念春恍若未闻:“殿下,您最疼爱姑娘,也最了解姑娘的性子。她欢喜江公子许久了,照她的作风,巴不得要昭告天下才是。
可她顾忌他们二人身份,担心你们不同意。如今你们是愿意了,又添了这么一档子事,她更不敢说了。
挑明之后,他们二人都不好过也就罢了。假使给江公子招来杀身之祸,她要担惊受怕、甚至后悔一生。
姑娘不喜欢高墙。殿下若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的话……”
念春一口气说了许多,终于顿了顿,看向乐宁,道:“我愿意跟随姑娘左右,寸步不离。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会竭尽所能保全姑娘。”
“请殿下,放姑娘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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