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络风寒才好转些,长安城又飘起了飞雪。
先前丞相与乐宁要求柒络跟着云久学武,打宫宴前几日就停了。后又是柒络染病,又是鹅毛大雪的。
云久乐得清闲,绝口不提学武一事,乃至于这小半个月来竟没人再提此事。
难得这样大的雪。
雪停后,柒络叫上嫂嫂、四哥、还有江天唯,几个人在花园里玩雪。
他们玩得正在兴头上,丞相和长公主携手而来。
“柒儿。”乐宁远远就瞧见自己女儿冰天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想到这孩子风寒未愈,不免有些担心。
“阿娘,爹爹。”柒络提着裙子跑向他们二人。
乐宁略一伸手。
柒络乖乖将手放到母亲掌心,立马被乐宁握住,抬头却见乐宁眉间带了些怒气。
“手这样冰还在外面玩雪。”乐宁忍不住责怪女儿,又对凑过来的其他人说,“你们三个,还有念春,就由着她胡闹吗?”
旁人还没回话,柒络先贴到乐宁身上,娇声道:“阿娘,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叫他们出来的。”
“自然与他们无关。”乐宁伸手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且说说有几人如你这般,明知受不了冷,偏要出来玩闹。”
“爹爹。”柒络把求救的目光落到丞相身上。
“今日便罢了。他日再犯,又染风寒,就罚她喝药时不许吃蜜饯。”丞相看似帮着柒络开脱,实则还是站在乐宁那边。
此言一出,除了他们父女两个,大家都忍俊不禁。
柒络鼓着腮佯装气恼,道:“爹爹,阿娘,你们莫不是特意来花园里数落我呢吧?”
丞相哼了一声,把女儿轻轻推离:“只许你们小辈出来玩乐,还不许我们夫妻出来赏雪了?”
“柒儿要和你们一起。”柒络重新抱住乐宁的胳膊。
“多大的人了,还整日黏着爹娘,也不嫌碍眼。去找你嫂嫂。”丞相重新妻子从女儿手中解救出来。
被父亲嫌弃后,柒络眉头微蹙,有些许不满,边慢慢退边道:“哼,我走就是了。”
说罢,她转身嘻嘻哈哈地招呼其余几人到远处闹去了。
乐宁看着女儿的背影,连忙叮嘱了几句:“你们几个,莫要贪玩,早些回屋去。”
柒络头也没回,只高声应了:“晓得了!”
瞧着几个小辈跑远了,乐宁才重新开口:“我说什么来着,柒儿就是好热闹的性子。她嘴上不说,可无论是关在府里还是进宫,都是委屈了她。”
丞相轻笑:“夫人这说客当得果真是称职。”
乐宁表情严肃地看向丞相:“我并非什么说客,不过是为我的小女儿说两句公道话罢了。”
丞相心知妻子无意玩笑,也端正了态度,说道:“阿晖已同我说过此事了,我亦问过阿旸如何看待。”
话落,两人都只是沉默并行,无人再开口。
乐宁在等丞相的意见,丞相也在思忖从何说起。
两人约摸走了十几步,丞相终于重新拾起话头:“江山社稷乃是大事,养在深宅里难免目光狭隘。她想出去走走,便由她去了,若有什么变故再叫她回来也不迟。”
乐宁眼眸一亮,转头笑看夫君,欢喜道:“明日祭灶,不妨借此机会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省得这年过得沉闷。”
丞相眼见妻子一扫愁绪,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他将妻子的玉手放到自己的掌心,满是爱怜地轻抚两下:“夫人所言极是。难怪柒儿总爱缠着夫人,换做我亦是如此。”
乐宁脸上略显羞赧,想抽回手却被夫君握住,只得嗔道:“让孩子们瞧见,又要闹笑话。”
丞相微微用力,眼底满是柔情:“连柒儿都及笄了,有什么他们见不得的。”
乐宁不再挣扎,小声骂夫君“为老不尊”,眉眼间却尽是笑意。
-
腊月廿三,祭灶神。
腊八之后基本就是过年,各家各户都忙碌起来了。
丞相府虽说不打算大肆操办,可该有的都是少不得的。
未出阁的姑娘不跟着家中男子一齐祭拜灶神,扫尘也轮不到柒络亲自动手。
她索性又叫上安平与江天唯,几人凑在一起写桃符。
安平说着,柒络执笔;江天唯抢了念春的活计,帮着柒络磨墨;念春则站在一旁,教导江天唯一些磨墨的技巧。
柒络才写好,还没细细欣赏自己的佳作,便听到下人说长公主和丞相来了。
丞相一来就瞧见柒络正拿着一块桃符端详,问道:“桃符写好了?”
“才好,正巧您来瞧瞧写得如何。”柒络将手里的桃符和桌上的放一起,退到一旁让丞相来点评。
只见两块桃符,一写“福满家门”,一写“祥光普照”。
柒络写的大楷,字体端正大气。
丞相点头称赞道:“书法练得不错,日后也莫要怠惰了。”
“晓得了。”听了这话,柒络反而垮下脸来,先回了丞相的话,又小声嘟囔:“您月月说,日日说,您没有说腻,我都要听腻了。”
丞相神色一凛:“你爹耳朵还好着呢,听得一清二楚。”
柒络赔笑道:“柒儿说的也是实话嘛。哪怕您不说,柒儿也从未懈怠过,您就别挂在嘴边了。”
丞相好似动了怒,冷哼一声,道:“你娘本想着让我带给你个好消息。我瞧你皮又痒了,还是算了吧,省得你出去丢本相的这张老脸。”
听了这话,柒络立马低下头,作出反省的模样来:“爹爹,柒儿知错了。”
他们父女两个半天没个正形,乐宁实在看不下去,睨了眼丈夫,不耐烦道:“你逗她作甚。”
柒络见母亲为自己说话,躲到乐宁身后,探着头看向父亲:“是啊,爹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丢谁的脸也不敢丢您的脸啊。”
丞相被女儿气得发笑,指着她对妻子说:“你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话?”
“行了,打住。”乐宁长叹一声,摆摆手,制止住他俩,“趁着天唯也在这,省得我专门叫人去喊了。”
江天唯原本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柒络和父母撒娇,这会往前走了两步,等着长公主也丞相发话。
安平和念春依旧站在远处。
念春还有些不明所以,安平猜到了几分,不由得轻笑一声。
“柒儿。”乐宁把女儿拉到跟前,让她和江天唯站在一起,“你不是一直觉得京城里无趣?我同你爹爹商量过了,等过了元宵,你想去浔阳住两年就去吧。”
乐宁的话说到一半时,柒络的眼中已经如同升起一轮明月,光芒闪烁。
只等母亲说完,柒络便急着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此言当真?”
乐宁嗔道:“我何时骗过你?”
乐宁的眼眸被女儿点亮,嘴角不自觉勾起。她把女儿拉回身边,轻轻抚摸女儿纤细娇嫩的手,抬头看向江天唯:“天唯,柒儿一人在浔阳,我实在放心不下。”
“你虽不是在长安长大,这些年来一直和我们有往来,我信得过你。”乐宁低头看了眼掌心里女儿温热的手,自嘲似的低笑一声,“天唯,我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你了。”
此话一出,江天唯和柒络都有些怔愣。
乐宁说是让柒络去浔阳住两年,其实是默许了她去做想做的事。无论柒络去了哪,丞相府对外都只会说“七小姐在浔阳静养”。
这也是为何丞相府一直放任外头传言说“慕容家七小姐打娘胎里带了弱症”。
“别急着高兴。”丞相不愿见气氛沉闷下去,开口道,“柒儿,你可还记得之前是如何答应的?”
柒络一时没明白父亲指的是什么,想了会才记起先前要她跟着云久学些防身本事。
提起这事,柒络免不得开始倒苦水,嘟着嘴抱怨:“您莫不是说学些花拳绣腿一事?您那时还允诺柒儿上元节后便可离家,后来不还是不作数的。”
乐宁蹙起眉头,带着警告意味唤了女儿一声:“柒儿。”
丞相懒得同女儿再逞口舌之快,继续说:“我已经让人告诉云久了,明日继续学。你阿娘陪着你去浔阳,待你考核通过后她才会回京。”
柒络心中大惊:“考核!看来爹娘这次是认真的,我可以离家了?”
没等柒络确认,有下人来报:“殿下,大人,嘉佑王爷来了。”
嘉佑亲王乃是安平的生父。安平幼时,亲王南下赈灾,没能回来,王妃独自拉扯大了一儿一女。
如今这位嘉佑王,正是安平的哥哥。
丞相似乎早有预料:“请王爷先去书房稍候片刻。”
下人走后,丞相对乐宁说,“可要和我一同去书房?”
乐宁摇摇头:“不必了,我再嘱咐他俩几句。”
丞相并不意外,妻子这是舍不得女儿了。他又去问儿媳:“公主呢?你们兄妹也是许久未见了吧?”
安平也笑着婉拒:“请哥哥去书房定是有要事商议,安平就不添乱了。”
丞相也不强求,她们婆媳二人都不想去便自己离开了。
柒络站到乐宁身边,挽着母亲的胳膊,满心欢喜地又问一遍:“阿娘,您当真准我离开了?”
乐宁“啧”了一声,不悦地看向女儿:“怎么?你阿娘说的话你一点都不相信?”
“是女儿昏了头,阿娘莫要生气。”柒络连忙讨饶。
乐宁看向念春,对柒络说:“念春和云久这段时间不能跟着你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念春不再是无所事事的态度,等着乐宁的吩咐。
“他俩我要送回去,看看他们这段时间有没有懈怠。”乐宁虽是安排念春,话却是说给柒络听的。
柒络表情茫然:“可云久……先生,不是还要教我?”
“难得你还有良心,没把这话当耳旁风。”乐宁笑着点了下女儿的额头,“你爹爹的意思是,教云久去找个人来替他教你。换了旁人,可不像云久这样好糊弄了。”
“啊?阿娘,我可是您亲女儿啊。”柒络心中发寒,这可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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