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一)

飞矢出现得过于突然,直直地射在马车顶上。马儿受了惊,车子剧烈颠簸,车夫使劲拉着缰绳控制马匹,这才稳住马车,不至于将车里的人甩出来。

江天唯和唐易华立马抽出剑准备迎敌,对方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车里隐隐传来低低的啜泣,唐易华过去敲了两下,问:“月瑶,你们怎么样。”

林月瑶答道:“无碍,稍微碰了下。但是小柒吓坏了。”

江天唯垂着眼,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有些发怒的迹象。

唐易华回到江天唯身侧:“怎么回事,小柒身边不是有暗卫吗?”

江天唯缓了缓情绪,看向好友答道:“兴许就是他们。”

“出现了叛徒?”唐易华将剑收回鞘,打算发个信号叫人来支援,被江天唯按住了。

江天唯摇摇头:“尚未可知。那箭是故意射歪的,若真要下死手也该先杀马或者马夫逼停马车。”

江天唯掀起车帘一角,往里探了眼。柒络抱着林月瑶哭,后者不停地安抚着柒络。

“事实上,现在他们也逼停了马车。”唐易华跟着看了眼马车里的情景。

“我去瞧瞧。”江天唯给唐易华撂下这么一句飞身追着箭矢来的方向去了。

唐易华只来得及说一声“小心行事”便不见了江天唯的身影。

罪魁祸首此时站在原地等江天唯找过来。

“果真是你。”江天唯更加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直指对面的旧识。

射箭之人正是先前教授柒络武艺的暗卫。

暗卫将弓背好,丝毫没有因为被人拿剑指着感到愤怒,反而平静地询问:“七小姐情况如何?”

江天唯脸色阴沉,强压着怒火,语气里透着丝丝寒意:“你亲自搭弓射箭应当是知道她不会有事。”

“小姐身上不会有伤,心里可未必。她近来有些多愁善感,殿下不想看到这样的小姐。”暗卫的目光越过江天唯寻找停滞不前的马车。

唐易华守在马车边,时不时和马车里的人说几句话。

暗卫收回视线,手指推开江天唯的剑:“我是奉了长公主之命,公子若有什么疑问,回别苑一问殿下便知。如今我们也该继续返程了。”

得知暗卫的真实目的并非刺杀,江天唯收剑回鞘,问道:“你还会再射一箭吗?”

暗卫亮了亮空箭袋:“我今日只带了一支箭。”

江天唯回到马车停靠处,唐易华一见他便问:“可有见到射箭之人?”

“是长公主安排的人。”江天唯重新看了眼车厢里。

柒络仍是缩在林月瑶怀里,身子微微发抖,倒是不哭了。

江天唯长叹一声:“走吧。我需得拜见长公主,天色太晚就不合适了。”

接下来的路正如暗卫所言,再无意外。到了别苑,柒络还是恹恹的,被林月瑶搀着出马车。

柒络才露头便伸出手,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江天唯,扁扁嘴委屈道:“背我。”

“好,我背你回去。”江天唯将腰间佩剑拿下来,交到唐易华手里,这本就是在唐府拿的,也该是交还回去了。

他转身微微弓着腰背对柒络。她将挎在胸前的旧衣裳赚到身后去,趴到江天唯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言不发地将头埋起来。

江天唯托着小姑娘的腿,确定不会摔到她才和唐家小夫妻道别。

他们才进了别苑,柒络幽幽开口:“去见阿娘。”

小姑娘的鼻息打在他的脖颈处,酥酥麻麻的。他哑着嗓子低声回应:“好。”

柒络抬起头,凑到他耳边:“你不问问我为何要去见阿娘吗?”

江天唯沉声笑道:“小柒为何要去见长公主啊?”

她垂着眼,下颌抵着他的肩头,轻声说:“我要问问阿娘为何要吓我。”

“你怎知是长公主?”江天唯微微侧头。

少女浓密的睫毛拦住欲闯眼瞳的亮光,打下小片阴影,掩盖少女眸底情绪。

“哪有这样笨的刺客?只射一箭还射得这样歪。”柒络回望过去。

江天唯来不及移开视线,与一双含笑明眸四目相对。

“你既然知晓,为何还能被吓到?”江天唯扭过头去专心看路。

少女沉默不语,重新将头埋起来,紧紧贴着心上人的后背。半晌才闷声回道:“我想起祖父了。”

江天唯脚步一顿,满心愧疚道:“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少女轻柔的语调像婉转的乐曲,字字如珠落玉盘,“易华哥哥说,龙志瑞一直停留在蓬莱附近。只要过了阿娘的最后一关,我们就去蓬莱,好吗?”

江天唯想也不想就应下来:“都依你。”

柒络双手搭在江天唯肩膀上,心疼道:“我是不是很沉?你今日也走了许多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江天唯没有放下她的意思:“你才多重,不妨事的。”

“回头阿娘又要怪我欺负你。”柒络的双手重新环在江天唯胸前,在心上人耳旁撒着娇。

“怎么会?我们家姑娘性情温和,哪里会欺负人?”说着说着,江天唯记起件不愉快的事,脸色阴沉下来,“今日那李家小姐都骑到我们姑娘头上去了,姑娘也一句狠话都没说。”

柒络捶打一下江天唯的后背,嗔道:“好端端提她作甚。”

“不提了,姑娘莫要怪我失言。”江天唯笑着,眸中透着阴冷的光。

柒络勾着唇探头去看江天唯:“看你表现。”

江天唯蹭蹭柒络的脸,没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多谢姑娘给小生戴罪立功的机会。”

柒络怔住,眼角余光还能看到江天唯带笑的眉眼,后知后觉地害羞地缩起来,话也不说了。

俊秀清冷的少年背着安静美好的少女,披着落日的霞光,踏着金色的地砖,步步朝着宫苑深处走去。

“哥哥。”柒络终于憋不住,再次开口。

“嗯?”江天唯偏了偏头,看不到柒络,也就作罢了,继续看向前路。

柒络娇笑着,在他耳边低喃:“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这句来自《诗经》里的语句相当浅显易懂,哪怕没读过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江天唯没有回答,感受着暖流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像干冷的深秋触碰到金属时那般,有些刺还有些麻。

没有得到回应,小姑娘闹起了脾气,非要从少年的背上下来。江天唯别无他法,只好将柒络放到地上。

柒络拽着他的衣襟,逼着他与自己平视:“你听到我的话没?”

江天唯笑着,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另一只将抓着自己衣襟的纤纤玉手握在手心:“听到了,我的好姑娘。”

柒络余气未消,走在前头先进了乐宁的院子。江天唯紧随其后。

“阿娘,您为何教人在路上吓我?”柒络才瞧见乐宁就开始抱怨。

乐宁示意丫鬟给两个孩子落座,平静地回答:“不是吓你,是‘刺杀’。”

“好吧。”柒络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放在腿上,接着问,“阿娘,您为何要‘刺杀’女儿?”

“你长大了,我原以为你要大闹一场。”乐宁怜爱地摸摸女儿的脸,细腻微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这是她悉心呵护了十几年的明珠,“这便是你离开浔阳的考核。”

江天唯和柒络皆是一愣。柒络双手覆上脸颊上的温热的手,半垂着脑袋:“我不明白,阿娘。”

乐宁的手带着女儿的一同放到女儿腿上,轻轻拍了两下,让女儿抬起头来:“只要你离开云岚别苑,暗卫们会一直‘刺杀’你,直到你抓住一个‘活口’,将他带到我面前来。”

柒络秀眉微蹙,企求母亲的考验简单些:“这太难了,阿娘。”

“过几日念春和云久就到浔阳了,加上天唯,你们四个一起。‘刺客’们带着‘毒药’,抓住后不要让他们吞下药丸。我要看到药丸和人才算你过关。”乐宁拉过女儿的手,心疼道,“保护好自己,柒儿。”

柒络还在妄图更改母亲的心意:“那您可以换个考核。”

乐宁嗤笑一声,将女儿的手放回她自己腿上,冷声道:“如果做不到,你就趁早死了外出的心,安安分分留在家里。”

柒络心知母亲是不可能放水了,只好多打探些考核内容:“‘毒药’是什么样子的?”

乐宁对杜妈妈做了个手势,杜妈妈到房里拿出来一个小瓷瓶放到柒络面前。

柒络从瓷瓶里倒出颗白色小丸子。柒络假装观察药丸实则偷看乐宁和杜妈妈的态度,见她们放心地任由自己拿着药丸,就一口吃了下去。

是糖做的。

柒络将瓷瓶的塞子塞好推到乐宁面前:“暗卫们的牙会蛀坏的。”

杜妈妈笑道:“那也要看小姐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柒络双肘撑在桌上捧起脸:“倘若我一直待在别苑呢?”

乐宁早料到柒络会钻空子,冷笑道:“你若连续在别苑藏了三日,‘刺客’也会出现。”

柒络起身要走,末了留了一句话:“我会活捉‘刺客’的。”

乐宁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道:“我自是知道你会做到的。”

江天唯也了解了“刺杀”的真相,正要告辞,却被乐宁制止。杜妈妈拿出一封拆过的书信递到江天唯手里。江天唯抽出信纸,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有些难看。

“天唯,你从前如何我不会深究,可如今不一样了。哪怕你不归还玉佩,我也有的是办法拆散你俩。莫要给自己惹麻烦,更莫要给柒儿惹麻烦。”乐宁语气温和,虽是威胁,却更像是担心晚辈。

江天唯看到信也有些头疼,收好信承诺道:“是,殿下。您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乐宁摆摆手:“回去吧。日后你也小心些,刀剑无眼,莫要真的伤到自个儿。”

“多谢殿下关心。晚辈不多叨扰了,先行告退。”江天唯行了礼也离开了乐宁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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