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长公主明说了,此次考验的就是柒络的自保和随机应变。单凭柒络年节学的那三两下的能耐,不拖累江天唯都是好的。
所幸前几次刺杀都只是点到为止,但明显一次比一次下手狠。再来几次柒络真怕自己重伤卧床。
柒络向来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她去求了先前教授自己武艺的暗卫,让他继续教导自己。
暗卫不肯,说长公主另有别的安排给他。
柒络软磨硬泡,说一日就学两三个时辰,不耽搁的。
暗卫仍是不愿。
柒络跺脚气得告到长公主那里。乐宁笑着摸摸女儿,让暗卫照柒络说的办。
暗卫无奈应下,心道:“这叫个什么事?在别苑要教导小姐,出了别苑就要带人‘刺杀’小姐。”
这日,柒络才换好短衣长裤,正欲前去练功。屋外倏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者轻车熟路,直奔柒络卧房。不等下人通传,房门已被打开。
念春黑着脸挎着包袱,风尘仆仆地走到柒络面前,一把捧起柒络的脸仔细瞧——没有破相。念春又抬起柒络的双臂,全身检查了一遭——也没有重伤!
柒络没反应过来,任由念春摆弄。听到念春长舒一口气,柒络刚要开口被念春抢了先。
“我这几日连夜赶路,有些累,先去休息。有什么话等我醒了再说。”念春说完转身推门离去,半点张嘴的机会都不给柒络。
柒络伸手还没发出声音来,便被关门声噎了回去。
流夏也怔怔地看着念春来去如风,与柒络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把我这个主子当偶人摆弄!”柒络鼓着腮一副要追出去问个明白的架势。
流夏拦住自家小姐劝道:“小姐快别生气了,先生还等着呢。”
柒络正等着这个台阶下呢,顺势道:“说的也是,晚些时候再找她算账。”
柒络每日练武三个时辰,还要空出时间习字读书、做些她喜欢的事,哪还有空闲外出?
“刺客”们真就如乐宁所说,若是柒络不外出便会在别苑行刺。流夏每次都被吓得大喊大叫。柒络安抚完流夏再去追人,此时对方早就无影无踪了。
当然,柒络也并非一次也没抓到过人。
有次她逮住一个行迹可疑的护卫,却被其告知执行“刺杀”任务的暗卫或者护卫都会带着特制的腰牌,以免真的刺客浑水摸鱼。
至于这位护卫,他只是吃坏了肚子,借机躲懒不幸被柒络撞了个正着。
柒络练功结束已是酉时近半,日薄西山,晚霞似火。
流夏陪着柒络走在一段开满桃花的小路上:“小姐晚膳要吃些什么?”
“晚膳随便做些就是了。”柒络捶打着胳膊,边走边说,“做些梅花糕,多做一些。”
柒络脚步加快,蹦跳着往自己的院子走,还不忘回头对流夏说:“你可以慢慢走,不必跟着我。我先去看看念春醒了没。”
“是,小姐……”流夏有些怀疑柒络根本没听到自己的回答。
看到柒络这样有活力,流夏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起来:“梅花糕,小姐果真很喜欢梅花糕。”
念春有自己的卧房。不单单因为念春是柒络的贴身丫鬟,更是由于念春暗卫的身份。
比如此时此刻,柒络推开一个门缝探头的时候,念春已经被惊醒了。念春沉着气,准备给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致命一击。
柒络心道:“念春姐姐还没有醒,居然这样累。”
而后,她瞧见念春的被子已经到胸口了,蹑手蹑脚地靠过去,想要帮念春盖好。
柒络的手还没有碰到被子,便被念春一把抓住按到床上,念春则是翻身跃起站到柒络身后。
柒络又惊又急道:“是我,是我。别冲动啊,念春姐姐!”
她真怕自己再不出声就要被念春了结了小命。
念春看清来者,啧了一声,松开柒络:“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靠过来。”
柒络坐到床上,放松着被念春捏疼的手腕:“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念春揉着太阳穴,坐到柒络身边,哑声道:“无妨,睡久了有些头痛。”
柒络殷勤地给念春倒了杯水,有些凉,正在犹豫要不要递过去。念春伸手,柒络乖乖将水杯递到念春手里。
趁着念春喝水的功夫,柒络问道:“明日一起去找月瑶姐姐玩吗?”
念春把杯子重新给柒络,清清嗓子,道:“不怕遇到刺杀?”
柒络放下水杯,无所谓道:“在别苑也躲不掉嘛。”
念春垂下头,沉声问道:“习以为常了?”
柒络坐回床上,双手撑在身侧,歪头反问:“你是指什么?”
“刺杀。”念春回望着柒络清澈透亮的眼睛,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问题,“刺杀对你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吗?”
念春认为自己会喜欢柒络这双眼睛,干净得装不下任何污秽之物。
柒络转着眼珠,沉思道:“到目前为止,都还可以接受。”
“不要掉以轻心。”念春苦口婆心地提醒柒络,将已知的信息共享出来,“我接到的命令是他们会竭尽所能‘刺杀’成功,而我要拼死保护你。”
这和柒络近几日受到的“刺杀”可不一样,“杀手”们明显是点到为止。于是柒络想要反驳:“可是就现在来看……”
“因为我和云久还没到浔阳。”念春打断柒络,眉间紧蹙,“现在我们人齐了。”
“那总要试试深浅。”柒络勾唇笑道,“否则怎么活捉‘刺客’呢?”
念春不置可否,添了一句:“记得叫上江天唯。”
“我会的。”柒络自然不会放过江天唯。
这些日子江天唯总是外出,柒络一旦跟上去便被带着在浔阳城里玩乐,看不出哪里异常。
但次数多了,难免会露出马脚。说不定就是这次呢?
柒络往里坐了坐,晃着腿道:“总觉得你这次回来后和从前不一样了。”
念春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问道:“哪里不一样?”
柒络细细回想,半晌才道:“像我们初见时那样,你又变回了那块未经打磨的、冰冷坚硬的石头。”
念春轻笑一声:“我应该要求殿下给我换个任务,让我亲自‘刺杀’你。”
柒络想起先前问道的“刺客腰牌”,便问:“话说,你可有见过‘刺客’的腰牌?”
念春拿起外衣往身上套:“见过。凡是没有腰牌的刺客,一律格杀勿论。”
柒络惊道:“倘若有谁忘记带腰牌……”
念春冷冷道:“姑娘,莫要同情想要你命的人。”
柒络继续晃着腿,沉吟道:“嗯——你说的是。”
-
翌日,念春接替了流夏贴身伺候柒络的活计。吃过早膳,要出门的时候,柒络才见到云久。
云久没有穿着暗卫的黑衣,与江天唯前后脚到了。他们二人同行,不看衣着打扮,一时竟看不出哪个是慕容家未来姑爷,哪个是随从。
“云久,你今日怎么这身打扮?”柒络饶有兴致地打量云久。
云久的身量与江天唯相仿。江天唯沉稳,不认识的也能瞧出来这人坚实可靠。云久洒脱,吊儿郎当的,和那只会玩乐的覃世佑别无二致。
云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没什么不妥,说道:“我今日是小姐的马夫。”
柒络打趣道:“弃暗投明?”
云久道:“您这样说会叫人误会的。”
柒络嫣然一笑:“那么,今日便劳烦我的新马夫了。”
约见林月瑶是几日前便定下的,柒络早已送过拜帖。
柒络才下马车,林月瑶挽上柒络的胳膊,满脸激动地说:“快来快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教你高兴成这样?”柒络几乎是被林月瑶生拉硬拽着走,两只脚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迈步。
林月瑶这才注意到跟在她们身后的念春:“念春回来了?”
柒络替念春答了:“昨日到的。”
林月瑶招呼柒络主仆入座,自己也跟着坐下,开口道:“你可知昨儿个李通判的女儿进了贺家的门?”
柒络满头雾水,问道:“李通判的哪个女儿?”
林月瑶啧一声:“自然与你不对付的那位。若是旁的我还同你说甚。”
柒络接着问:“他们两家的婚约不是取消了?”
林月瑶幸灾乐祸道:“她自然不是八抬大轿抬进去给贺家公子做正妻。”
见柒络没什么反应,林月瑶低声补充道:“是做了贺知府的妾室。”
闻言柒络果真大惊:“怎会如此?”
那贺知府比李通判还要年长,况且他们险些成了亲家。
林月瑶正想看柒络这幅大惊失色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娓娓道来。
几日前,贺府办了百日宴,李通判带着妻女赴宴。
贺知府老来得子,一个没留神喝多了酒。去醒酒的时候,不知怎的摸到了客房。恰巧李姑娘的衣裙被不长眼的丫鬟弄脏了,去客房更换。
“李姑娘迟迟不归,李夫人实在是心急。正撞见贺知府和李姑娘……”林月瑶说得绘声绘色,简直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好了好了,不必再往下说了。”柒络赶忙打断越说越兴奋的林月瑶,“好端端地,谁整了这么一出戏?”
“这谁知道。李通判、李夫人、或者李家妾室,都有动机。叫我说,最可能的便是李夫人。”说着,林月瑶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几口接着道,“李家妾室有这心却没这能耐。李姑娘人在贺府能出什么事?李夫人这样着急,可不就是想要大家伙儿瞧见贺知府和李姑娘共处一室,生米煮成熟饭。李通判估计也是知情的,能把女儿送进贺府,管他是妻是妾,能进门就成。”
柒络仍觉得难以置信:“先前你们不是还说李夫人平日里对这李姑娘疼爱有加?”
林月瑶反问一句:“大小姐,你当家家户户都像你们慕容府,兄友弟恭,阖家安乐?寻常人家的姑娘不都像李姑娘?尤其是你们官家女儿,送进宫去,嫁入高门,家里指望着她们飞上枝头变凤凰,再回过头帮衬娘家。”
柒络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水沉默不语,念春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柒络的情绪。林月瑶长叹一声,心中感慨万分:“瞧她,被保护得多好?不必当做联姻的棋子直面惨淡的婚姻。”
虽说林月瑶也是自小定亲,她与唐易华却算得上有情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从前一直盼着长大,好名正言顺嫁进唐府呢。
林月瑶以为柒络与自己一样,能与江天唯定下婚约是水到渠成、得偿所愿,却不知她这番话在柒络心中掀起多大的浪花。
柒络心知肚明,她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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