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明跟着救护车一起来到了医院，付洵一下车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怎么了?”康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刚才在救护车上，程明明给康乐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快来医院。
“付洵，付洵好像要死了。”程明明吓得魂不守舍，“我们吵了架……然后他就突然……突然不行了。刚才大夫让我签病危通知书，说他有概率醒不过来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康乐让程明明放松，保证付洵一定不会有事的。随后他就去找了医生说明情况。手术室的灯很快亮了起来，走廊里只剩下康乐和程明明。
程明明从未觉得时间如此地慢，她看着那个红红的手术室的灯，她既希望医生能出来，又认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康乐和程明明都互相不说话，内心也都在为付洵祷告着。终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程明明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已经有些头重脚轻，站起来的时候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她顾不上自己，拖着有些发麻的腿就跑到了医生面前。
“怎么样?他怎么样了？”程明明急切地问到。
“手术很成功，夫人。”医生回答到。“不过病人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出现今天这种情况是体内的起搏器出现了障碍。我们已经解决了问题。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要跟你们家属说一下。患者是先天性严重心功能不全，这些年多次的手术确实为他延续了寿命。但是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我们很理解你们家属的心情，但是还是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这话说完，程明明的脑袋嗡了一下。
“什么准备？我们要做好什么准备？大夫你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程明明本想紧追不舍地继续询问，却被康乐拦住了。
“谢谢医生，我们知道了。”康乐生硬地说到。
“你放手，你干嘛拦着我？”程明明质问到。
“付洵是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康乐松开了手，硬着头皮说到。“但是他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程明明只觉得好笑，“我拜托你认清现实。我和他现在是夫妻！你们有没有想过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付家人能放过我吗？他不是一直神机妙算吗？怎么没有算到自己能躺进医院？”
康乐知道这件事情付洵理亏，也不敢和程明明多说什么，只说等付洵醒后会和程明明说明。
程明明无力地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靠在墙上，眼睛向外蹦着的疼。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哭，再去问了。
闹了一晚上，天很快就亮了，程明明让康乐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自己则在医院里陪同。隔着玻璃看着ICU里的付洵，程明明欲哭无泪。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可是却被心善的程胜男领养。本来学有所成，想要大展鸿图的时候，却惊闻噩耗，失去了她的恩师。而如今付洵带给了她新的希望，可转瞬又是破灭。程明明不明白命运为什么总是这样反复无常，总是带给她希望之后，又是失望。
程明明想到这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笑了出来，用手掌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这段时间和付洵的相处，程明明早就把付洵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付洵是好领导，好兄长。她感谢付洵的知遇与提携之恩，也恼火他有时的欺骗与隐瞒。他们是一起奋斗的队友，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更是荣辱与共的家人。可是如今，他却要离开了。
程明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地哭出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是要夺走她身边的人。她恨离别，恨那些每次都说了不算的再见。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无情，让年纪轻轻的她，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程明明一直都没有去公司。她一直在医院呆着。旁人问起来，她只说是家中有事，很快就回来。好在有康乐帮忙打掩护，这件事隐藏得很好。
付洵手术完的第四天就转到了普通病房，并且很快就苏醒了过来。当他看到病房里只有程明明时，显然是很吃惊。
程明明见到他醒来并没有什么表情，而是叫来了医生，问了问他后续吃药的事情。
“把这些药按照要求都吃了。”送完医生。程明明端来了水，放在了床头。
付洵也没说什么，按照医嘱吃了药，半躺回了床上。
程明明坐到了床旁边的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付洵。
“我们离婚吧！付洵。”程明明心平气和地说到。
“为什么？”付洵保持平和地问到。
“你这属于婚前隐瞒重大疾病，我可以向法院请求判决我们的婚姻无效。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个幌子，不是吗？我们也没有真感情，完全是为了利益。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钱的。我两手空空地来，两手空空地走。我会离开素城，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对不起。”付洵低下了他的头说到。“医生说我还有三年的时间。我以为我还有足够的时间。三年我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可能是我太累了。我会尽快完成我的计划，你再等等我！到时候我会给你自由的。”
“我等你，你自己能等自己吗？”程明明问到，“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是什么状态了吗？医生说你现在随时可能死亡。你有想过你要是死了付氏怎么办吗？付洵，你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了。付廪心狠手辣，我想保命。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我可以的。你相信我。”付洵有些激动，导致心电图有了很大的波动。程明明将他摁在床上，尽量让语气保持平稳。
“我们不可能打败付廪的。”程明明说到。“你好好养病吧!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我觉得人这辈子什么都没有活命重要。我知道你志向远大，但是你还是得有命实现。我也希望你能行行好，不要再吓唬我了。”程明明将被子盖在了付洵身上，拒绝了他的抗议。
程明明本想离开病房，付洵却趁机抓住了程明明的胳膊。他的眼神满是祈求，让程明明不忍直视。
“我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一天的。”付洵苦笑地说到。“年少时，付家雄厚的财力让我以为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随着我越来越长大，手术越来越复杂，我就清楚了我的结局。我只想，我只想让我有限的生命更有意义一点儿。哪怕就那么一点儿。”
付洵已经近乎乞求，程明明最终没有忍心，站在了原地。
“我当初找到你，并不完全是因为程总的缘故。”付洵说到，“和你相处久了，我发现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付总抬举了。”程明明将付洵的手放回了原位，自己又坐在了一边和他说着话。“我这种人，怎么能跟你这种有钱人是一样的呢?我没有你那么高尚，我只想着给我老师报仇，可我太惜命了。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害怕了。”
“你总是用市侩的外表来掩盖你炽热的心。”付洵轻笑了一声说到，“你是怕我死掉。和帮死去的人报仇相比，你认为让活着的人继续活着更重要。”
“你想太多了。我就是害怕波及到我自己。”程明明没有直视付洵的眼睛，而是看着病床上的被单。
“我还能有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足够了。”付洵轻声说到。
“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个样子。”程明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年，一年之后呢？一年之后付氏那么大的家业你要交给谁？现在交出去和一年之后交出去有什么区别？还累得你丢了一条命！为了付氏，已经死了够多的人了！”
付洵没有回答，两眼中满是坚定，他只是看着程明明。
“你疯了！”程明明摇着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你一定是疯了。”
“只有你了！”付洵拍了拍程明明的手，说到。“这就是我的计划！”
“怎么可能呢？”程明明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你真是病糊涂了。”
“付氏的成立与发展，仰赖于朝夏的政策与百姓的支持。这么大体量的公司，不应该成为计一家之私的工具，它应该造福千千万万的民众。这才是它应该的使命。”付洵对程明明慷慨激昂地说到。“程小姐啊！你比我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付洵的想法太可怕，太疯狂了。可是确是那么的诱人！程明明的心砰砰直跳，她明白付洵的意思。这就是真正的天下为公！
“可是，这不现实。付家的人首先就不会同意的。”程明明说到。
“你以为我是为了不让他们得到公司才这么做的？”付洵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这是在保护他们。付家子弟，现在已经被钱毁了。金钱富贵，应该是为人服务的。可是付家人，已经逐步丧失本心，沦为了金钱的奴隶。再这么下去，付家早晚有大灾。荣华富贵，金钱珠宝，不仅付家人爱，世人都爱。可是如果没有能力守护财富，那就一定会被财富反噬。现在尽早放手，还能保住付家。”
“你这种境界一般人达不到。”程明明忍不住给付洵泼了冷水。“人都会选择风光二十年，而不是平庸一辈子。这是人性。”
“只有这样，付氏才会更好，付家才会更好！”付洵坚持地说到。“我会给他们留好足够的钱，但付氏子孙，不要再妄想不劳而获。付家先祖曾说过，付氏绝不出纨绔。付泽，就是教训。”
“我们一起，让付氏变得更好。就像当年，我父亲和程总计划的那样，让付氏成为天下人的付氏。”付洵满眼都是怀念，看着天花板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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