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已过,春雨连锦,唐寒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林余书留下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将军令》唱词已被摸得发亮。林余书出征三个月,来信不过五封,最近一封已是半月前。
"唐老板!"盛怀安谎慌张张闯进来,"周参谋长来了!"
唐寒心头一跳,匆忙将怀表藏入袖中。周鸣一身戎装站在院中,雨水顺着帽檐滴落,面色比天色更阴沉。
"唐老扳。"周鸣微微颌首,"大帅托我给您带个信。"
唐寒接过信封,强自镇定:"大帅....可好?"
"前线吃紧。"周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大帅分身乏术,有些事…身不由己。"
待周鸣离去,唐寒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寥寥数语:"军务繁忙,暂不得归。勿念。---余书"
笔迹潦草,与往日工整的字迹大相径庭。唐寒将信纸翻来覆去,再无他字。窗外雨势渐急,打在瓦片上如万马奔腾。
又过半月,唐寒实在按捺不住往,换了便装去军营打听。守卫告诉他,林大帅昨日已回城,正在司令部开会。
"听说要办喜事了。"一个卫兵小声嘀咕,"上头要把陈师长的妹妹许给大帅..."
唐寒如遭雷击,手中油纸傘"啪"地落地。他转身冲进雨里,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灌入衣领,却浇不灭胸中燃起的无名火。
司令部门以车马如龙,唐寒躲在对面茶楼二层,要了壶碧螺春。茶水谅透时,司令部大门终于打开。林余书一身戎装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几位军官和位穿鹅黄旗袍的年轻女子。女予巧笑倩兮,不时凑近林余书耳边私语。
唐寒手指掐进掌心,鲜血混着雨水滴在地上。他看到林余书扶那女子上了汽车,自己却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突然抬头望向茶楼窗口---仿佛感应到什么。
唐寒迅速后退,却已来不及。两人目光隔雨相撞,林余书眼中闪过震惊,随即是慌乱。唐寒转身冲下搂梯,却在门被两个卫兵拦往。
"唐老板,"其中人低声道,"大帅请您稍候。"
唐寒冷笑:"告诉他,不必了。"
回到戏班,唐寒翻出那枚双鱼玉佩,用绸布包好,托人送去司令部。当晚,林余书冒雨而来,军装湿透,眼中血丝密布。
"听我解释。"他抓住唐寒手腕,"那是上峰安排的,我不得不应付...
唐寒甩开他的手:"大帅的私事,不必向我这个戏子解释。"
"唐寒!"林余书声音嘶哑,"我拒绝了!我告诉他们我有…."
"有什么?"唐寒冷笑,"一个见不得人的男宠?"
林余书如遭重击,踉跄着后退一步:"你…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唐寒声音发抖,强撑着桌角才没倒下,他轻声道:“年轻漂亮,家世清自,能给你前途... ”
"我不要什么前途!"林余书怒吼,"我只要你!"
唐寒摇头,眼中泪光闪烁:"余书,这世道...由不得我们任性。"
林余书上前想抱他,却被推开。两人僵持良久,最终林余书颓然离去,背影佝偻如老人,唐寒脱力般坐在床上。
次日清晨,戏班来了几个陌生面孔,点名要听《望君归》。唐寒强打精神登台,唱到"将军百战声名裂,回首河梁肝肠绝"时,台下突然骚动
"就是他! "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那个宣传赤化的戏子!"
十几个军警冲进来,将戏台团团围住。盛怀安跪地求饶,被一脚踢开。唐寒站在原地,水袖垂落,脸上脂粉未卸,显得格外苍自。
"唐寒是吧?"领头的军官冷笑,"有人举报你借唱戏宣传革命,跟我们走一趟!" 拷加身时,唐寒竟感一丝解脱。至少入狱后,不必再面对那个让他心碎的人。
牢房阴暗潮湿,唐寒被推入时险些跌倒。墙角已经蜷缩着几个人,见他进来,警惕地缩了缩身子。
"你也是'□□"? "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人问。
唐寒摇头:"唱戏的。"
"嘿,又一个被赵荣举报的。"年轻人呼了一声,"那王八蛋专害同行。"
唐寒心头一震,赵荣是他的大师兄…原来如此。
审讯开始于次日凌晨。昏暗的利讯室里,铁钩、皮鞭、发盆一应俱全。
"说吧,谁指使你唱那些及动戏文?"审讯官慢条斯理地磨着匕首。
唐寒声音嘶哑:"无人指使。我只是唱戏。"
"嘴硬。"审讯官一挥手,"上夹棍!"
十指连心,唐寒痛得两眼发黑,几乎晕厥,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血流了他一手,恍惚间,他想起林余书教他的方法---痛的时候盯着样东西看,注意力不要集中在疼痛上。他盯着墙上斑驳的血迹,想象那是林余书肩上的伤疤,心里更痛了。
"听说你和林余书有一腿?"审讯官突然凑近,"他是不是□□分子?"
唐寒猛地抬头:"胡说!林大帅忠心耿耿!"
"还护着他?"审讯官拧笑,"给我打!"
皮鞭如雨落下,唐寒很快失去意识。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扔回牢房,身旁放着一碗馊饭。
"吃吧,死不了。"隔壁牢房的老囚犯递来半壶水,"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一-被相好的出卖,还傻乎乎护着人家。"
唐寒摇头:"他不会... ”
"刚才狱率说了,"老囚犯压低声音,"林余书亲自批示要严查你们戏班。"
唐寒喉头一甜,呕出一鲜血,原来如此。为了撇清关系,为了那个家世清白,能给他好的前途的女子...他蜷缩在稻草堆里,第一次放任自己痛哭失声。
不知过了多久,狱率突然打开牢门:"唐寒! 有人给你送东西!"
一个小包秋被扔进来,里面是干净的中衣和小瓶伤药。唐寒颤抖着打开夹在衣服中的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坚持住,我想办法。---余书"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就。唐寒将字条贴在胸口,泪水再次涌出。或许...或许还有希望? …
又过了三天,唐寒被带去审讯室,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周鸣站在窗边。
"唐老板,"周鸣转身,面色复杂,"大帅让我来.. 传个话。"
唐寒心头一跳:"什么话?"
周鸣递过一张字条:"自己看吧。"
字条上写着:"形势所迫,无力回天。各自珍重。--余书"唐寒如坠冰窟。这字迹....确实是林余书的,但比往日更加冷硬决绝。他抬头,眼中已无泪可流:"他…真这么说?"
周鸣点头:"大帅让我转告你,认罪或许能轻判.."
唐寒突然大笑,笑声嘶哑如鸦啼:"好一个无力回天!好一个各自珍重!"他将字条撕得粉碎,"告诉他,我唐寒他妈当初瞎了眼!什么狗屁护我周全!全他妈是假的!" 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他快崩溃了。
回到牢房,唐寒蜷缩在墙角,将脸埋入膝间。所有的温暖回忆都成了淬毒的刀,一刀刀剜着他的心。最痛的不是背叛,而是自己竟然还抱有一丝希望,像个可笑的痴人,唐寒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摩擦林余书临走前给他的怀表:“林余书…骗子”。
夜深时,牢门突然轻轻打开。一个黑影闪进来,捂住往唐寒的嘴:"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
唐塞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戏班的小武生阿四。
"盛班主花钱疏通的,"阿四急道,"快跟我走!"
唐寒摇头:"我不走。"走了就是逃犯,一辈子见不得光。"唐寒苦笑,"不如死了干净。"
阿四急得跺脚:"唐老板!留得青山在... ”
"我的青山."唐寒喃喃道,"已经塌了。"
阿四最终无奈离去。唐寒望着铁窗外的残月,想起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护自己一辈子周全的人,如今却成了他最大的痛楚,唐寒笑了一下,好像突然释怀了…放屁!就他妈是个骗子!唐寒用他的血在墙上写了13个字:都说戏子无情,可我为你赌上一生……很遗憾,他赌输了…
真的输了吗?
翌日清晨,狱卒来提人时,发现唐寒高烧不退,已陷入昏迷。
"要死不活的,别脏了牢房。"审讯官皱眉,"送去那个地方吧,反正是个男妓。"
唐寒被裹进草席,扔上一辆马车。车轮辘辗,驶向未知的命运。昏迷中,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唱《将军令》:"铁马金戈入梦来,将军夜起拂霜刃...
此刻的林余书正站在军事地图前,对周鸣大发雷霆:"谁他妈让你假传我的命令?!唐寒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他妈第一个要你的命!艹!”林余书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狠狠踹翻桌椅,怒目圆睁的盯着周鸣,手都在抖,他快气死了。
周鸣不卑不亢:"大帅,大局为重。上峰已经怀疑您与革命党有染,若再营救一个赤化分子'... ”
林余书一拳砸在他脸上把他狠狠砸到墙上,震得灯都在晃:"给老子备马,立刻马上!" 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口
"来不及了,"周鸣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低声道,"唐寒已径被转移..不知去向。"
林余书如遭雷击,缓缓跪倒在地。窗外,秋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像是谁的眼泪,流不尽也止不住。
林余书砸了一晚上的东西。“老子他妈现在就写离职报告!妈的…当个屁的军阀,他妈的把老子老婆都给当没了!”林余书望着那怀表,他和唐寒一人一个,如今只能借物思人,看着这块表,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林余书看着怀表上的照片,那是唐寒唱霸王别姬时照的。喃喃自语:“唐寒,我对不起你。”
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我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男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