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帮那把属于二少爷的椅子等待他入座。先前有刘生打点,自己便不常到这来,现在一切又落回自己肩上。秦霁渊翘着二郎腿坐在皮椅上,单手撑着头,看起来很随性,一身黑色和这里的气氛更搭调,好一个玩世不恭的二少爷。他近来的笑容少了很多,底下人终于不再说他喜怒无常。
“二少爷,前两天有一帮人抢占了秦家的航道,和日本人做药品交易。那帮人在搬运货物的时候和我们的人也起了冲突,火并伤了不少弟兄。”手下人上报。
秦霁渊点点头:“知道了,秦家的人他们也打伤不少。”
“还抓到一个人,是对方老大的亲信,他……他已经跟踪郑少爷跟了几天了。”
秦霁渊的眉心跳了一下:“你说他跟踪谁?”
“郑少爷,就是郑时朗。”
“跟踪他,真是上赶着送死。”秦霁渊难掩厌恶之情。
手下人当然明白二少爷的心思,先前刘生不过和郑时朗过了两招,二少爷就能不顾那么多年的情分,把刘生送走。郑时朗眼下是二少爷放在心尖上的人,轻易动不得。也不知道对面是做了什么调查,居然妄图挟持郑时朗来要挟二少爷。
秦霁渊的话没问题,以郑时朗的水平,甩开几个跟着的脏东西还不成问题。他不甩,无非是觉得自己的生活没什么价值,对方跟了也就跟了。但郑时朗不在意,秦霁渊在意得很,他自己的事,本来就不该再牵扯到一个决意要和自己断绝关系的人。
“那二少爷,怎么处置?”
“枪杀或者活埋,你们顺手就行。”反正也是吃自己同胞的血过活的,从日本人手里挣那点脏钱,死了给大伙偿命,不亏。
“可现在人家来找我们要人,他们老大就在外面等着呢,您看?”
他还没找到机会去算账,没想到对面先急了,急着给他送命来:“把人押上来,请人家进来说话。”
手下人押上来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他眼里没有不甘,这种神色也算不上怯懦,大概只是觉得不幸。秦霁渊某一刻觉得他也不过受人差使,可怜人一个,不如放了。
可弟兄们谁来可怜,拿人钱财给人当刀,他要是真动了手伤到郑时朗又要算谁的。
对面老大亲自来拜访,只见着个所谓的二少爷不说,居然还站在外头等了那么久,可谓颜面尽失。此刻来人气势汹汹,看起来要大闹一场,秦霁渊却没什么动作,权当没看见他的怒火。
“你们不由分说绑了我的亲信,总该还回来。再说,二少爷应该也不希望整个上海都知道你秦家和蛟龙帮勾结,暗中捞了不少钱吧。”来人的手一直按在腰上那把枪上,穿的是皮草大衣,强撑出一点威风来,“这到底是秦大少爷,哪有干我们这行这样西装革履的,不知道二少爷的枪拿不拿得稳?”
“既然来和我谈条件,枪总该放下吧,我看你心不诚。”秦霁渊的枪在手上转了一圈。
来人便丢了枪:“这是我的诚意,二少爷的枪难道就不用卸?”
“当然要。”秦霁渊的枪对准那个亲信,想都不想便开了枪,“用完就卸。”
自己的亲信被人在自己面前枪杀,奇耻大辱。那人连忙去够地上那把自己的枪,还来不及碰到抢把,头就被秦霁渊的子弹打了个对穿。
“枪拿不拿得稳,还得您亲自检验检验。”
这样的戏码对秦霁渊来说实在太无聊,近日休息本就不好,有时间处理这种杂碎还不如回家补觉。因这件事坏了心情,做事都没一点犹豫。
“二少爷,外面都是他们的人,怎么交代?”站在一旁的手下人俯身问。
“把尸体丢出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秦霁渊不紧不慢地带上手套,取了个镶金边的黑面具带上。让别人知道二少爷就是秦霁渊是件危险的事,对别人的生命安全不利,他不想再造孽。
等他走出门,外面已经乱作一团,群龙无首,不知该是去是留。见秦霁渊出来了也没人敢轻举妄动,这是在别人家的地盘,枪举起来也就代表着铁了心要和蛟龙帮作对,没意义,老大都死了,谁来鉴他们的忠心。
“各位都看到了,多余的话我就不必说了。若要走的,我们不开黑枪,只要不再找我蛟龙帮麻烦,这件事就算过去;要留的,便和我弟兄们一起做工,工钱照算,既往不咎。是去是留,凭君选择。”
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秦霁渊没为难他们。两具尸体摆在面前,该怎么选,各有各的想法,自不必说。这个帮派成立的时间短,弟兄们没那么多愚忠的感情,都只是混口饭吃,和谁混不是混。现在有人抛出橄榄枝,何不欣然接受。蛟龙帮枝大叶大,不是一般人能碰瓷的,跟着混还少了不少工伤的风险。
“当然,若有弟兄不服,要报仇的,现在站出来,我和你来一场,那么多人都看着,不玩阴的。若有弟兄想报官,只管报就好。虽然不巧我和钱局长有些过命的交情,但警察局怎么处理,我绝不干涉。”面具难掩秦霁渊的森森笑意,秦霁渊时常觉得自己有当反派的天赋。
他整个人撕裂开来,一半是风流却懂礼数的秦大少爷,另一半是目中无人喜怒无常的蛟龙帮二少爷,都是少爷,处世却不能一致。他偶尔感觉自己其实已经撕裂到病态,刚开始接触郑时朗的时候就不自觉暴露了很多,不过是后面渐渐收起来了而已。
不如趁着这个劲,把郑时朗绑来,人和心总要先得一个,再说,他不相信郑时朗就放得下自己。他想他甘之如饴。
构思到这,他的笑意已然明显许多,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这场闹剧很快就被他解决,开两枪就结束的事情,太没有挑战性。
他要做点有挑战性的事。
黑夜从窗外倾泻进来,轻轻笼罩在郑时朗和重明身上。重明和郑时朗睡已经是常态,为了这个床位,重明放弃了它作为猫本该夜行的习性。天天吃得比人还好,哪只猫乐意晚上抓老鼠。
郑时朗睡觉时背对着重明,至少在这张床上,他还是看不得一点和秦霁渊神似的东西。
钥匙插进锁孔,旋转一圈,两圈,三圈——门开了,若是小偷,这个动作也太没有技术含量,这么大的动静不止能吵醒郑时朗,连重明都会被吓到。
房门被打开,有人已经进来了。郑时朗下意识去摸枕头下的枪,才想起来自己早就不在枕头下放枪。重明受了惊,往郑时朗怀里钻。郑时朗一只手摸着重明的头,试图安抚它让它别发出声音,另一只手拉开床头柜,竟然一时翻不到枪。
手上没有点称手的武器,重明又趴在自己面前,四面楚歌且腹背受敌。郑时朗把重明放到一旁,祈祷重明别叫出声,现在就告诉不速之客自己醒了显然会让自己落於下风。翻找枪的动作还没停下,长时间的搜寻告诉他必须把目光从门口移回床头柜了,否则将一无所获。就在短暂的低头时间里,一块黑布从后面伸来,蒙住了他的眼睛。
不好,被暗算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击,悬在半空的手就被人握住:“郑主编是在找这个?”
那人牵着他的手,引导他碰到一个冰凉的器械——他找了很久都找不到的枪。
郑时朗接下来便不再动作了,一句话,已经够他辨别出来人是谁。更何况见了陌生人,重明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显然是碰到熟人了。
“秦霁渊,不是说各走各的路吗,你这出戏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取决于郑主编的理解。郑主编那么了解我的过去,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坑蒙拐骗什么都干,我的话怎么能信呢?”秦霁渊把头搭在郑时朗的颈窝,呼出的气息略过郑时朗的皮肤,“如果我别有所图,郑主编此刻已经被我捕获了,而且毫无还手之力,为了保全自己,最明智的选择是乖乖听话。”
“和我在一起那么久,全用来研究我的弱点了?”
“是郑老师教得好。我可没利用你的弱点,你最大的错误是不该为了我改掉在枕头下放枪的习惯。不过你不放,本来不就是为了我,现在输给我,情有可原。”
“你说得对,我早该想到你不是三两句话就能甩得掉的。”郑时朗叹了口气。
“话也不能这样说,我都快说服我的理智让我不爱你了。可惜我不是郑主编这样的正人君子,不是百分百由理智构成的人,除了理智,还有兽性。”
郑时朗点头,他承认是自己疏忽,也承认自己的失败:“我服输,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想要。接下来,我是应该继续拿枪胁迫你,还是你自己来?”
“把枪放下吧,等下走火伤到自己就不好了。”郑时朗扯下眼前的布条,模糊的世界被窗外的皎皎明月刺伤,他回头吻向这位不速之客的唇。
“把重明放到房间外面去,等下教坏小孩子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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