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是来这儿干嘛的?”一旁卖烤红薯的大叔问道。
于一一把烤红薯捂在手里,缓过些劲儿来,回道:“我是来找朋友的。”
“哦,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吧,看你冻的,嘴都紫了。这地方风太大,体感温度低。”于一一点点头,用热了一些的手搓搓脸。她确实是第一次来t市,虽然知道这是整个s省最北的地方,但她没想到会冷这么多。
于一一看向车站外,柏语方才听到她来了t市,立刻就让她在室内等着,她很快过来接她。
不过于一一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反正车站里也不见得暖和多少,更多的是她想第一时间见到柏语。
前段时间,于一一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不能和柏语联系,等到她情况好一点,立刻就联系了柏语,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刚刚给柏语打电话时,于一一心中有些忐忑,她这样的身体状况,来这里搞不好是帮忙还是添乱,可是在电话中听到柏语难得的脆弱,她又怎么能控制住自己。
“一一!”柏语没有让她等太久,于一一看到柏语走过来,她穿着灰色大衣,头发一如既往的扎住,面色微沉,不熟悉她的人乍一见,会觉得她是个不好相处的。但于一一从不怕她。
“一一,你怎么出来了?”柏语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埋怨,她拉住她的手,略微停顿一下,然后不太坚定地握紧了,“冷吗?”
“其实还好。”于一一笑盈盈地回道,举起手里的红薯:“你吃吗?”
坐上出租车,柏语先带她去商场买了件棉服,中途柏语问道:“一一,你怎么知道我家在t市?”
于一一穿着新买的棉服,把脸埋进毛茸茸的领子,有些无辜地看着柏语,说:“高中的时候你告诉过我的,你忘了吗?”
她还真忘了,柏语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啊,我想起来了。”
“那你怎么忽然过来,这里离d市那么远。还有,你的身体不要紧吗?”刚才在车站时,于一一脸色苍白,还有些咳嗽,着实吓了柏语一跳,好在于一一现在看起来好了很多。
“我不要紧的小语,而且你出了这样的事,我想来陪陪你。”于一一说道。
柏语脸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是一惊,她昨晚居然和于一一说过她父亲的事吗?她怎么会……这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怎么能连累一一为她操心,一一身体本就不好。柏语想着,心里有点难受,但也不好显露。
事已至此,她只好先带于一一回了宾馆。
柏语定的是标间,两张床,好像专门为于一一准备。于一一刚进房间,手机就响了起来,她走到一旁接起,柔声和对面说话:“妈妈,嗯,嗯,我已经到了,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嗯,拜拜。”
已经快到而立之年的人,还能被家长当做小孩子,于一一很显然有一个幸福的家。又或许寻常人家对孩子就该是这样,只是她不知道。
听着于一一的对话,柏语好像也能感受到一点温暖的滋味,她笑了笑。
看到她笑,于一一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幼稚?”
“不是幼稚,”柏语忍不住摸摸于一一的脸,“是幸运。”
下午柏语要去参与下葬,于一一就呆在宾馆等她。
骨灰盒要由子女捧着,中途不可放手。柏语看着骨灰盒,一个比她还要高大得多的男人,最后留下的就只有这小小一罐。这几天来,柏语第二次有了流泪的冲动,在这个所有人都已经恢复平静的时刻。
墓园的工作人员正在暖穴,黄纸安静的燃烧着,带出青色的烟。柏语小心地把骨灰盒放在墓穴中,覆上红布,封穴。
赵姨最后说过告慰词,他们就沿着坡路走下去。
从今往后,她便没有父亲了。
回去时,柏语给于一一带回两颗橙子,街边老爷爷卖的,看起来很新鲜。
宾馆没有刀,柏语只好徒手扒,高中时柏语经常在晚自习扒开一颗颗橙子,现在重操旧业,倒也还算熟练。大拇指按住橙子梗,往外一掰,然后捏住顶端的果皮往下撕,果皮与果肉分离,橙子毫无招架之力。
于一一捧着橙子小口小口地吃,汁水充沛,一不小心就沾湿了手。柏语应该很忙,扒橙子时她就一直戴着耳机打电话。
于一一总觉得,柏语认真的时候很有魅力,她表情严肃,眉头微微皱着,一丝不苟。第一次见到柏语,她就在认真写题,当时所有人都抬起头听她做自我介绍,只有柏语不明显地半低头,那大概是道很难的题。一直到于一一说了最后一句:“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柏语才抬起头。后来于一一问起她,柏语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不起,然后告诉她那是道数学题。
现在柏语语调沉稳,和对面的人交代工作:“嗯,嗯,我知道了,先按第三版做……”,目光看到她还扯了张纸垫在她手边,于一一仔细地擦完手,包裹好橙子的残骸,柏语又把垃圾桶递过来。
宾馆的灯是暖色调,和橙子一样澄黄,她们一起坐在床上。
于一一知道,这就是她要的幸福。
*
事情处理得比想象中快,公司那边虽然没有催,但柏语总归不放心,次日就准备回去。
考虑到于一一的身体,她们回去全程坐动车。动车没有直达,得在省会换乘,柏语干脆把第二班买的晚一些,吃过饭休息休息再走。
“我们要不要去高中看看,反正也不远。”于一一说道。
她们的高中离公车站很近,走路大概十分钟,柏语本想开个房间让于一一睡一觉,但她既然想去看学校,柏语也没有意见。
多年过去,教学楼新刷了墙,增添了很多设施,拆掉的倒没有多少。一进去,柏语就看见了正对校门口的一组双杠,柏语一愣,她在于一一的画里看到过它的踪影。高中时,十七八岁,正是最喜欢彰显特别的年纪,柏语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甩上双杠,故作轻松的坐一会儿,然后在周围佩服的目光跳下来,看起来散漫,但只有柏语知道这有多费劲。
如果扒橙子可以故技重施,那翻双杠放在现在妥妥是高危动作。
如果让当时18岁的她知道这个场景会被别人画下来,或许会觉得荣幸,但让现年28岁的自己体会,就只剩淡淡的尴尬,唉,谁没有中二的时候呢。
回头,看到于一一揶揄的微笑,柏语默默闭上了双眼。
柏语这次实在错怪了于一一,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于一一都是柏语忠实的崇拜者,毕竟在大部分人都明显逞强的对比下,柏语是真的很帅。
于一一的学生时代,很难有比柏语更耀眼的人。成绩好,相貌好,就连体育也好,她做事永远不紧不慢,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最后却总做得最好,那是一种轻描淡写的张狂。于一一转学到班上的第一天,就不得不记住了她,她的第一个同桌郭遣,在她询问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是谁时,嗤了一声:“哦,她叫柏语,整个年纪最装的装货。”
“你在想什么?”柏语打断她的回忆。
“你猜。”
柏语却不愿猜,微红着脸转身继续走。
任是再会装的人,说到底也还是孩子。于一一看到操场围墙,白色墙底下长满了青黄的野草,和过去几乎没有改变。于一一从没想过要戳破柏语的伪装,她只是刚好在无人的操场跑圈,然后碰到了躲在墙边流泪的柏语。
如果不是这一次,于一一永远想不到柏语还会有这么难过的时刻。柏语眼睛瞪大,嘴巴微张,于一一也十分无措,拧着手愣了半天,最后居然说了一句:“你能和我一起去踩冰吗?”
当时刚下过一场大雪,操场边堆着铲起的雪,雪堆久了就凝成冰,踩在上面可以一下子滑下来,于一一很喜欢。但这样的游戏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摔得很惨,最好有一个人在旁边护着,柏语一向对这类游戏不感兴趣,但那时她像被捏住了把柄,只好充当于一一可靠的护卫。
事后于一一很是过意不去,犹豫好久,才用最可爱的小猫便签卷着一根棒棒糖递给柏语,便签上面写着:“小语,不要难过了,可爱小猫送给你甜甜的香橙味下午。”那是她第一次叫出“小语”。
看着校园里熟悉的每一处,于一一能回想出无数件诸如此类的小事。在后来的十年中,她借助回忆一遍遍回味这每一个场景,连同当时的阳光,气味,和柏语脸上的表情。
再次见到柏语,于一一几乎是恨她的。
重逢到现在,她其实一直想问柏语一句:为什么你可以那么狠心!
但此刻,看到柏语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于一一感动到近乎流泪,没关系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其实小语和一一都是很优秀的人,只不过她们都更多记住了对方的光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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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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