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语回头，于一一炙热的目光将她灼伤。
于一一的爱，带有冲击力，要让她燃烧，也让她恐慌。可能在内心深处，她确实渴望这样一份爱，但“小说”的存在又一直在提醒她：这并不属于你。
如果爱是勇敢者的游戏，那柏语则太过懦弱。
“我们回去吧。”柏语轻声说。
*
医院，精神科。
这些日子，柏语一直考虑来医院看看。为何有关男女主的记忆都凭空消失，柏语怀疑过是“小说”在作怪，但她也担心是自己身体的原因，所以还是查清楚为好。
“说说你的情况。”医生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声音很温和。
“我最近发现，我忘记了高中时的一些事情，但我之前一直没有察觉。”
“忘记的大概范围是什么？”
“我也说不好是什么范围，就是有关两个人的记忆全都不见了，倒也不是忘记他们是谁，就是回想不出具体的事件。”
医生在一旁敲敲打打，写着电子病历，又问：“这两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柏语苦笑一下：“我忘记了。”
“好吧，你有受过什么刺激吗？有没有相关病史？”
“没有。”
“那你的家人们呢？”
柏语想到父亲：“我爸爸有偏执型人格障碍。”
医生点点头，继续敲打键盘，接着忽然顿住：“你爸爸有暴力倾向吗？”
柏语愣住，回道：“有。”
“那你有受过他的暴力对待吗？”医生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
柏语下意识回道：“没有，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大多跟妈妈。”
医生扶了扶眼镜，几秒后说：“那你们家谁受过你爸爸的暴力吗？你妈妈？”
“我妈妈，还有我阿姨，就是我爸爸后娶的妻子。”柏语有些奇怪医生为什么问这么仔细。
医生接着问：“那你能想起，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吗，或者你在干什么，比如说你会躲起来吗？”
“我……”柏语从来没有主动探查过这部分记忆，她努力回想，才发现她一个场景都想不起来，不知为何，她不想承认。
柏语感到几分紧张，她语速稍快：“这都是太早之前的事了，嗯……我大概在上学吧，对，我在上学。”
医生见状拍拍她的手说：“没关系没关系。”然后跳过了这个话题。
随后医生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说：“这样，我们先做一些量表测试，再预约一下MRI，看看有没有器质性原因。”
出诊室时，柏语情绪有些低落，她能察觉到医生是怀疑她有心理创伤，但要承认这一点就好像承认自己真的有病。一直以来，她都是最坚强的那个，无论在哪一方面。从小到大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操心，就算没有父母做后盾，她也可以凭自己成为最优。她从不软弱也自认没有弱点，这样的她，也会感到恐惧吗？
心中纷乱如麻，柏语定定心神，长呼一口气。
MRI预约需要三天，柏语做完测试给医生看过后便离开了。这半天下来让她有些心累，午饭也没心情吃就回了公司。
进了公司，还在工位上的人都微笑着和她打招呼。虽然柏语对工作要求严格，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在其他方面也算是个和蔼可亲的领导，大家倒也不怕她。
柏语和众人闲聊几句，因为不是工作时间，还有人给她说了一个八卦，结果周围人又延伸出多个版本，笑闹一番，柏语心情微微放松。
只有在公司时，她才能感觉到她是真实存在的，她才能感受到她的价值。与其说柏语是热爱工作，不如说她不得不工作，忙起来，她就不会想很多。
“柏总，您有看最新的更新吗？”助理小刘凑到她跟前问道。
“这段时间太忙了，我还没有看。”
小刘瘪瘪嘴，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那您还是不要看最新章比较好。”
对了，她还有一个不太符合她平日形象的爱好：看网络小说
*
下午六点，柏语收到一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谈谈。”
“我是于因成。”
心跳陡然加快，柏语犹豫片刻，拨通电话：“你要谈什么？”
于因成话里听不出喜怒：“你能猜到的吧，和一一有关。出来说吧。”
他们约在柏语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这个点店里人很多，柏语视线在店里转了两圈才看到坐在窗边的于因成。
线下见到人，于因成看起来疲惫又烦躁，柏语心中一慌，她和于一一分别不过两天，难道是于一一出了事：“是一一出了什么事吗？”
于因成没有立刻开口，反而直勾勾盯着柏语，意味不明，看得柏语心里往上冒火。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有事说事，可以不要卖关子吗，一一到底怎么了？”
于因成终于说道：“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妹妹的，放心吧，一一她现在没事。”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又说：“我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我很抱歉，请节哀。”
柏语搞不懂于因成到底要干什么，只点点头。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一向不太赞同你和一一的事。虽说有同性伴侣艰难的原因，但最关键的，是我看不到你的决心。”
于因成坐直身体，语气格外严肃：“就我能看到的，你们之间永远是我妹妹主动，之前的每一次见面也好，这次她去找你也好，包括十年前和十年后我让你远离一一，你都是没有犹豫的答应。柏语，你对我妹妹有真心吗？”
于因成的质问来的突然，让柏语措不及防：“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些事本不该我这个做哥哥的来管，可是我实在看不下去，柏语，如果你不喜欢我妹妹，就请不要再吊着她。”
这下柏语明白于因成今日的目的，她心头震颤。不是这样的，一股剧烈的疼痛侵袭着柏语的心，于因成根本就搞错了，她和于一一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女配和女主根本没有可能，她怎么能去回应她。
“但你要从不拒绝。”一个声音出现在柏语耳边，戳破她内心深处的不堪，“因为你太贪婪，你像一个饿疯了的乞丐得到于一一的爱，就不愿放手，想把它据为己有，是你自己舍不得。”
“不是这样的。”柏语反驳道，不知是在反驳于因成，还是反驳耳边的声音。
于因成接着说：“这次一一去找你，我们全家都不同意，因为一一前段时间病情发作，现在才刚刚稳定下来，这样奔波太消耗身体。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但是我心疼我妹妹，柏语，我不相信你会好好对她。”
病情发作？原来一一那段时间没有联系她是因为病情发作，一一病刚有好转就来联系她，而她呢？愧疚和痛苦几乎撕裂她的心脏，柏语闭上眼睛，耳边的声音又响起：“看吧，你就是这样的，哪怕是得到爱你也无法珍惜，你根本不配别人爱你。所以，不要再自私下去了，你该让一切回到正轨，让女主和男主在一起，这样对谁都好。”
柏语痛到无法呼吸，她咬紧牙关，感觉自己浑身颤抖。于因成见此也停住话题，皱眉问：“柏语，你没事吧？你不会有什么病吧？”
柏语深深吸气，握紧桌上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身体稍稍温暖，但心间的冰冷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强压下身体的颤抖，说：“我没事。你说得对，一一确实不该和我在一起，这一点我一直知道。”
于因成见对面的柏语两眼通红，面色难看，语气也变了变：“唉，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其实一一一直不让我找你，就怕我让你动摇，但我实在是忍不住。而且，能被动摇的爱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柏语牙齿还在打颤，她死盯着于因成，一字一顿地说：“你说得对。”
于因成被看的心里发毛，说到底，他也不是很热衷扮演棒打鸳鸯的大家长。看柏语的样子，好像对于一一也并不是全不在乎，于因成心里挺不是滋味，又补充的道：“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清楚，我只希望你能不辜负我妹妹。”
想到柏语刚刚失去父亲，于因成叹一口气：“你……自己多保重吧。”
而柏语此刻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回话。
回到家后，柏语仍昏昏沉沉。她绕着整个房子转了又转，这套房子是她刚成为总监那年买的，由于表现突出，公司一开始要给她配股，却由于一些原因最后还是改为发奖金。当时一些同事为她可惜，柏语却感觉还好，因为拿到这笔奖金，她就终于能在这座城市买一套房子，全款。
买房一直是柏语心中的执念，周围大部分人买房深究下去是为了结婚生子，可柏语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没想过生孩子。听到她全款买房，许慧很是不解，询问她为何不贷款，效益会更高。柏语说不清楚，她就是想这么做，好像这样她才真正落地。
走进浴室，把自己泡进热水里，柏语努力感受着身体的每个部分，她的双手，她的双腿，她的每一个器官，这些东西真正且永远属于她，不会因为她是否值得而改变。
手机震动，是于一一的消息，告诉她画展安排在周六。她回复好的，看着消息界面，柏语感到喉间一哽。
*
次日，柏语接到一通电话：“您好，是柏女士吗？您预约的MRI检查可以提前到今天下午，您可以来做吗？”
柏语感到很疑惑，她不记得自己预约过什么MRI，是诈骗电话吗？
她想了想，挂断了电话。
那个，我对“分离性遗忘症”的了解仅限于网络科普，和现实中不一样的地方就当是我的私设吧（没有不尊重相关患者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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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遗忘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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