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
易寻递了张纸巾过来，语气温和：“擦擦。”
程薇脸上都是脏污的泥土，她看都没看易寻一眼，想从自己的背包里拿纸巾。
但脱臼的左手动一下，就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吸了一口冷气。
易寻垂着眼睫看她，说：“我帮你。”
程薇还没来得及拒绝，易寻已经抓住她手腕，她脸色一变，右手下意识挥了一拳上去。
男人却趁着她转身这个方向，手掌熟练地用了力，“咔嚓”一声，骨头复位。
尖锐的疼痛，程薇咬着牙，才让自己没叫出声。
男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平和道：“好了。”
程薇揉着胳膊，看着他用刚刚递给她的纸巾反复擦拭指尖，冰冷冷地说：“我说过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你想重新追究就直接去。”
“程小姐放心。”易寻扔掉纸巾，抬起眼，“你偷的那点东西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程薇：“……”
易寻笑了一声：“但我想，程小姐需要我，不是吗？”
程薇：“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副驾驶一直沉默的陈秘书似乎听到什么大胆的话，吓得手里的合同都掉了下去。
程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易寻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转动了下手腕的佛珠：“就算程小姐对欠的钱无所谓，难道就不想帮程老千换个好一个的墓地？”
程薇脸色这才变了：“你调查我？”
“一个多月来的合作对象。”易寻慢条斯理说，“我总要了解一下的。”
程薇怒道：“我还没答应！”
易寻嗯了一声，“所以我在等你答应。”
“……”
程薇胸膛起伏了几下，冷笑着问：“你能给我多少？”
易寻打了个响指，陈秘书立刻将合同恭敬地递了过来：“程小姐，请看。”
程薇接过，面无表情浏览了下。
最后的金额。
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程薇看着看着气笑了：“易总还真是大方。”
易寻转动着佛珠，语气松散：“程小姐觉得不够，还可以再添。”
程薇脸上忽然扬起个笑，她慢慢凑近易寻：“可是呢，我突然有点好奇——”
女生身上有种很劣质的香水味道，浮夸，浓烈，跟她脸上的妆一样。
但是易寻没躲开，他目光平静，不偏不倚的对上她的视线，女生歪了下头，声音状似乎不经意又绵软地问他：“你未婚妻是怎么死的？嗯？”
陈秘书脸色恐慌：“——程小姐！”
易寻抬了抬手，再次对上程薇的视线：“坠海。”
他声音平静：“十五天以前，她跟我出航，遇上暴雨，不小心坠了海。”
“是吗？那我看，”程薇把玩他的领带，纤细的指尖若有若无地往下划过他的胸膛，红唇凑到他耳边，“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的？”
易寻任由她动作：“死人不能复生，活人还得往前走，我未婚妻在天之灵肯定是希望我过得好。”
他掌心突然下滑，顺着她的方向，暧昧地摩挲着她的拇指，轻声笑，“你说是吗，程小姐？”
程薇拇指跟烫着了似的，竟是她先缩回了手。
她脸色有点难看，这狗东西还能挺忍的。
她绷着脸，硬邦邦地坐回位置：“不知道。”
易寻语气还跟她有商有量，“没关系，程小姐可以慢慢想，我知无不言。”
“……”
说话间，车子越过一条长长的观海走廊，停在花团锦簇的独栋别墅前。花园里起码有十几个园丁在干活，除草机的声音嗡嗡。
穿着管家制服的外国妇人，戴着白手套迎上前，用着流畅的中文说道：“易先生，你回来了。”
易寻淡淡地嗯一声，跟程薇介绍：“这是海蒂夫人，这一个月内负责负责你的衣食住行。”
程薇本来还在看四处的风景，听到这话立刻转头：“我还没答应你。”
话音刚落，忽然。
从旁边的石台突然闯出了一个男子的：“易先生！易先生！”
男子头发凌乱，脸上也鼻青脸肿，抓着易寻的裤脚，跪倒在他面前，鬼哭狼嚎：“易先生，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他倏忽间直起身，一巴掌一巴掌扇着自己：“我不敢了……求求你……易先生求求你，放过我……”
他用的力度很大，程薇看见他把扇自己的脸都扇出了鲜血，但是他好像在惧怕什么东西，不敢停下来。
她看向易寻。
易寻的眼中始终没什么情绪，只是抬起眸，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陈秘书。
陈秘书立刻拽起男子的衣领，道歉道：“对不起易先生，我这就处理。”
男子恐慌地大叫出声，鼻涕眼泪到处都是：“不！易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陈秘书直接把人拖走了，男子玩命挣扎，但还是被拖着走，地上流出一道濡湿的痕迹。
立马有佣人上前清理，没过五分钟，又恢复了原样。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程薇皱起眉，转头猝不及防对上易寻平静的视线。
他的情绪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只说：“请吧，程小姐。”
一大群在身后立刻跟了上来。
程薇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跟着，她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从背包外层掏出了个口香糖，撕开包装，咬在嘴里问：“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你？”
易寻：“要是不答应，程小姐刚刚下车就摔门走了。”
程薇：“……”
她垮着脸：“你花这么多钱就为了让我顶替你的未婚妻？”
“准确来说，是扮演。”
程薇偏头看了他一眼，易寻缓缓道：“我的爷爷在朋友圈见过我的未婚妻，在这一个月内，你需要学习她的生活习惯，妆容风格，以及必要的一些能回答上来的问题。”
程薇木着脸：“你让我当替身？”
“一个月而已。”易寻故作惊讶地看着她，“程小姐不会做不到吧？”
程薇：“……”
程薇差点给他竖中指，但最后忍住了，硬邦邦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易寻松了松领带：“程小姐不妨看看自己的手机短信。”
程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刚刚的打架里，屏幕被摔出一道痕迹。
她用指尖拂过，点开手指短信。
上面写着：你的银行账户（尾号6007）转入500，000，000元。
发送时间。
早上十点半。
在她见易寻的第一面以前。
程薇猛然握紧手机。
也就是说，这人早已经预料到了她会答应。
“你就不怕我拿着就跑了？”
易寻垂眸笑了笑，还是那副没当回事的模样：“做生意，总会有亏有赢的。”
说话间，已经到达别墅二楼的房间。
房间很大也很漂亮，窗帘敞开，阳光毫不吝啬的照耀进来。
跟程薇以前住的出租房天差地别。
桌子前同样摆着份合同，易寻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上面，说：“签了这份合同，这间房间就属于程小姐了。”
程薇坐在椅子上，拿着笔，停顿了一下：“我有个条件。”
易寻很耐心：“请说。”
程薇垂了垂眼睫：“帮程老千换个风景比较好的墓地，他喜欢阳光。”
易寻颔首：“自然。”
程薇在合同上，落下了几笔。
刚签完，海蒂夫人立刻收走合同，敞开给易寻看。
她身后的几个女佣也围了上来，要伺候程薇。
程薇不太习惯，抖了抖肩膀，挣扎地从女佣手里把自己摘出来：“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易寻站在门口，垂眸看了眼合同上的签名，声音也变得松散起来：“那么，合作愉快，程小姐。”
程薇根本没空搭理他，她一直避开着女佣的接触，又试图从另外一个女佣手里抢回自己的背包。
但背包不知道是不是不堪忍受两个人的抢夺，拉链忽然断了。
里面的壮阳药哗啦啦全掉了出来。
其中一瓶滚啊滚，跟易寻的皮鞋来了个场亲密的接触。
空气中一片寂静。
所有女佣的动作都停在原地。
程薇对上易寻投过来的目光，在爆炸的脑袋抽出一丝理智，清了清嗓子，抬着手，佯装若无其事地说：“……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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