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只觉浑身发烫,思绪凌乱,定了定心神,醉眼染上愠色,凝目望着衡观。
衡观还是第一次见到裴展这副模样,眼神里像是带着……委屈,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他心中轻颤,从醉意中抽离三分,十分肃然地望着裴展。
衡观本能地想问他为什么这样说,转念一想又觉得趁人醉意发问不太好,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想着裴展可能是喝多了。
裴展见他不说话,眼帘煽动一下,神色一暗:“你不做声就是默认了。”
说完,裴展端起酒碗,想要喝下最后一口酒。
衡观见状,连忙按住裴展的手,抬眸与裴展的视线相撞。裴展的眼睛里充满了血色,怔怔的望着衡观,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你指的什么?”
裴展放下手里的酒碗,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好半天,才道:“就是你那位十分要好的友人啊,我想你是很能理解庄迢对哥哥的思念的。”
衡观闻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盈盈浅笑,看着裴展通红的脸还有捻着碗口而发红的指尖,反问道:“你很在意这个?”
裴展轻咬下唇,觉得酒气直冲冲地在身体里乱撞,不觉敛眉,不去看他:“不在意,随口一说罢了。”
说完,裴展感到头脑发昏,眉头紧锁。衡观见他这样,忙把他搀起来,看了一眼窗外,风好大。
“这样出去一定会着凉的。”
裴展已然听不清衡观说了什么,只是老老实实躺在衡观怀里,用手贴在脸上想着降温。
可惜,手心手背上的凉意早就被发烫的脸暖掉了,他十分丧气地说道:“我好热,郎君……你去把窗打开吧,我好热啊。”
“不行。”衡观想都没想地拒绝了他的要求,把裴展搀扶到床榻上,整了整被褥和枕头,让他躺了下去。
裴展带着恼意地抓住衡观的袖子,掰着他的手指,让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喃喃地说:“就这样,你不要动。”
衡观一只手捧在裴展脸上,另一只手撑着床榻,弯着身子,头发自然而然地垂落下去,有几缕恰好划过裴展的脸,裴展顿感不适,将衡观的头发拢到一边,反手将他按了下去。
衡观顺势躺了下去,那只手仍旧搭在裴展的脸上:“你的脸好烫。”
“另一只手呢?”
裴展像是脱缰的马,得意洋洋的伸手去摸索衡观的另一只手,摸到后,眉飞色舞地夸赞道:“好冰,我很满意。”
衡观见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心疼不已,便任由他这么来了。
裴展抓住衡观的手腕,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过了好半天才道:“这么这样凉,你是不是很冷啊。”
说完,松开衡观的手,抱过一旁的被子,乱作一团地覆上衡观的身子。
“我不冷,只是我天生少一魄。”
裴展无言,像是已经睡去,衡观理了理被子,盖在裴展身上。
因为从小少一魄的缘故,衡观对温度的感知十分陌生,可现在,他的掌心却也微微发烫。
衡观攥起掌心,感知着这份灼热。
月华满天,空气里还保留着酒香。
突然,裴展侧过身,看着衡观,长长的睫羽翻动着,眼神里全是诚恳。
裴展十分小心地观察衡观睡了没有,静静地望着他侧脸的弧度。
衡观觉察到裴展的目光,翻过身,望着他。
“郎君,你还没睡啊。”
“还没有。”
裴展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眼神里多了分懊悔和怅然,顿了顿,才道:“我刚刚那样说是不是不太好,对不起。”
“不会,没有不好。”
裴展摇摇头,身体一动,一片燥热又涌上心头,皱了皱眉,半天才缓过来:“我没有说实话。”
“嗯?”
“我确实很在意……”裴展眼神里有些慌乱,眸中闪过一丝无助,仿佛说出这些话需要很大的勇气。
裴展阖上眸子,深呼吸了一下,才缓缓睁开眼睛:“我只是很羡慕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你,是不是就可以代替那个人的位置。但是,我知道这样是很自私的,我不应该去这样想,这也太无理了,但是,我还是会在意……”
裴展越说越激动,眼睛越来越红,他将脸埋进被子下面,低声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明白那个人一定是个顶好的人,我却试图去取代这样的人在你心里的位置,我每次一有这样的念头,就觉得自己太幼稚太任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几乎埋没在被子里。
裴展说完一通话,喘着粗气,绷紧神经说出最后的话:“算了,你当我是醉了吧。”
衡观的心脏狂跳着,再也冷静不下来:“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他愧疚万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应该觉察到你的情绪的,但我却没有,裴展,倘若我说这个人就是你,你不用去取代这个位置,因为在这里的人一直都是你。”
说完,衡观攥紧了拳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明白,之前的事我不能说的太多,但是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我……”衡观感到思绪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暗暗想到:果然不能喝太多酒,这样也太冲动了。
“裴展?”
衡观静声,卧房里一片静谧,能听见裴展规律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衡观深深呼出一口气,睡了也好,刚才那一番语无伦次的话还要再精进一些才能说。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望向窗外,心里反复确认着一件事:
裴展心里有没有自己?
这酒烈性不小,没一会儿,衡观也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屈同尘兴高采烈地来裴展卧房外叩门,好半天没人应答,推开一看竟然床榻上整整齐齐,屋内院外皆不见踪迹。
他又火急火燎来到衡观这边,有些忐忑地叩门。
二人被惊醒,衡观去开门。
裴展睁开惺忪睡眼,感到身上一阵酸涩,才回忆起来一定是昨晚喝的太多的缘故,勉强撑着床沿坐起身,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细细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记忆却只停留在屈兄离去的时候,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衡观的卧房。
发生了什么,不觉一阵头疼。
衡观一开门,屈同尘就蹙眉道:“堂主,裴展人不见了!”
裴展怔怔看向门外,缓缓站起身,走去:“屈兄,我在呢。”
“嗯?”
……
屈同尘眨了眨眼,上次在听风堂,也是这样,他不觉深吸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我刚刚去你房中寻你不见,还以为你,哎呀算了算了,哎不对,你是不是喝太多酒了?”
衡观一听见“算了”二字,回想起昨晚,怔在原地,忍不住再次心疼起来。
以至于屈同尘望向衡观时,他都没注意。
“堂主?堂、你也喝多了?”
屈同尘顿了顿,将手里的蓬莱果递到衡观面前道:“这里面已经下过毒了,倘若喻平生的皮肉不是自己的,身上会有些许溃烂。”
裴展走上前来:“那如果皮肉的确是自己的,没有其他弊端吧。”
屈同尘摇摇头:“这一点,我还是把持得住的。”
裴展叹一口气:“如果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那也不能偷了别人的皮吧?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放心好了,药效我已经控制到最小了。”
“屈兄,等喻平生离开须辞台的时候,把这一枚给他,让他吃下去,可千万别弄混了。”
“怎么偏偏是我?”
裴展笑眯眯地道:“因为你巧舌,因为你的话更让人信服。”
屈同尘挑眉,神采奕奕地说道:“你这话,我自然是不信,不过你让我来,那我就尽力喽。”
裴展问道:“喻平生什么时候走。”
“应该等会儿就要走了吧。”
“好,那我梳洗一番,去台观那里送他。”
毕竟是台主,裴展稍许装扮一番,身后跟着几个弟子,和衡观、屈同尘一齐来到台观前。
喻平生一身蓝色长衣,真是满满的书卷气息,和观海祠那画像上之人并无两样。
裴展身后一名弟子站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竹筐,里面满满当当的蓬莱果:“这是我们台主吩咐过的,你带着上路吧。”
喻平生接过竹筐,垂首,满眼感激:“多谢台主,要不是你们,都不知我现在身在何处。”
裴展摇摇头:“路上多加小心。”
屈同尘从怀里取出那枚有毒药的蓬莱果,道:“这是洗过的,你尝尝,很甜。”
说完,怕喻平生起疑心,拿起怀里的另一个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嘟嘟囔囔地说:“太甜了,你快尝一口,保准流连忘返。”
喻平生接过那枚果子,刚要下口咬,突然从西边闪过一个鲜红的身影,裴展眼前一晃,那几名弟子便将他护在身后。
定睛一看,居然是庄迢。
他夺过那枚蓬莱果,站在喻平生身后,残红剑抵在喻平生的脖子上。
“庄迢,你来须辞台何事?先把人放了,别伤及无辜。”
庄迢咬了一口蓬莱果,这毒药没有其他味道,果子依旧清甜,他咬了几口,把果核扔到一边。
“现在解渴了。”
屈同尘眼见自己的成果被丢弃,异常恼火:“你到底来做什么?滚得越远越好!”
庄迢侧目看着屈同尘,很是不屑:“哪有你的事?我来了就不走了,你想怎么样?”
裴展道:“你先放人。”
“给我在这里提供个住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酒后吐真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