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沥,将茶山笼罩在青灰雾霭中。
一大早,山麓之上,谢印星手持鎏金令牌,身后的铁甲卫兵列阵如林,气势威肃,不消一刻的功夫就在谢印星的指令下化整为零,进山寻人。
行动间惊起栖鸟无数。
可谢印星全然不在乎,更不在乎那些远远守在千溪山外围听闻他遇刺就赶过来的江南各地州府官员,全身心的注意集中在分散出去的铁甲卫兵身上,祈望他们能够带回阮正绚哪怕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白弘文担心上前,“殿下,我们明明昨夜已经找到.......”
“不,”谢印星打断他,很果断说,“我们没有找到,你看到她的人了吗?地上那些尸体和血迹并不能代表什么。”
说不定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正躲在一处角落等着他呢。
是的,昨夜谢印星在与下来寻人的白弘文汇合后,就率领暗卫四处寻找,最后,他们顺着阮正绚离去的方向,寻到一处绝壁。
但绝壁前,却空余几具被毒针杀死的尸体,以及地上残存的一点血迹。
其他,什么都没有。
血迹的主人和地上的一大堆脚印就像凭空消失般,无影无踪。
谢印星再难发现什么线索。
故,在经过昨夜一夜的寻找后,谢印星果断召集直属他的铁甲卫兵,对千溪山进行地毯式搜索。
他不信这样,都找不到阮正绚。
可结果终究让谢印星大失所望,铁甲卫兵近乎将整个千溪山翻了个遍,都未能找到阮正绚一丝一毫的踪影。
中间倒是有一个采茶女被铁甲卫带过来,说曾经见过阮正绚。
“什么时候?”谢印星强压住心底的焦急,面不改色问道。
采茶女却在发愣,实在是面前少年人的皮相太过优越,身量高挑,五官俊美,鼻梁挺拔,贵气天成,一双眼睛宛若天上的寒星,平静扫视过来时看得人心都酥了。
只是他脾气似乎不太好,见她迟迟不答,语气不耐地又问了一遍。
采茶女这才回神,怯生生道:“是好几天前的事了,那时就是画像上的这姑娘,带着一婢女和一护卫,来的我们茶山。”
“那你昨夜或者今早没有见过她?”
“......没,没有。”采茶女瑟缩摇头,“大人,请问这样我有赏金拿吗?”
谢印星按了按自己因熬夜而发胀的额角,再没有说话的**。
白弘文贴心上前,示意引采茶女来的铁甲卫兵给她,采茶女连连感谢。
本以为一切都已过去,可采茶女走出几步后,忽的又回身回来问谢印星:“大人,我能不能问一句,你找这姑娘,是因为她犯了什么事吗?”
“你什么意思?”谢印星抬头问她,一双利眼带着审视直直扫视向她。
采茶女忍着心头涌起的惧意,稍稍抬头,尽量使自己在这个举手投足都带着压迫感的冷峻少年面前不露怯。
“是这样的,其实,其实我前两天看见那姑娘时,那姑娘正支使她那护卫,打杀我们茶山的人,连幼小的孩童她好像都没放过。若那姑娘真是你们通缉的人的话,那可一定要抓住她,为我们贫苦老百姓出气啊。”
“你说什么?”谢印星忽的觉得胸前发烫。
那是他安放阮正绚毒簪的地方。
明明隔了好几层衣服,谢印星却觉得,那毒簪随时都有可能穿破衣服,刺入别人。
但人,谢印星不会放弃去找。
还有她的侍女、她的护卫,谢印星都不会放弃。
谢印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更要给阮正绚一个交代。
.......
同样的时间,阮正绚从昏睡中醒来,知道是隆爷的人救了自己。
“隆爷大恩大德,我阮正绚无以为报。”
阮正绚万分感谢之际,传话的人说:“既然无以为报,主子替您想了个主意,您可以入宫为妃。”
“入宫为妃?”阮正绚诧异。
窗外是朦胧的烟雨,湿润的水气顺着窗棂悄无声息蔓延进来,冷得阮正绚打了个激灵。
“可是我的仇还未报.......”阮正绚下意识推辞。
“主子说进了宫,他会许您剐尽一切仇人。”
“隆爷......他可是知道什么?”阮正绚斟酌着问。
传话的人不语,唯姿势和仪态,依旧如当初阮正绚见她时的一样,恭谨端庄,下盘稳定,气息不急不徐,一看就受过严格的训练。
门外人影晃动,阮正绚注意到,竟是菱枝,和阿大阿二。
连他们都来了啊。
阮正绚沉默片刻,道了声“好”字。
“我可以答应,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姑娘请问。”
“你们隆爷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需要她入宫为妃?
“这一切的一切,姑娘进宫以后自会分晓。”
就这样,阮正绚如提线的木偶般,匆匆驶离江南,又莫名其妙被人安上一个丞相外甥女的名头,送进了宫,进行成为妃子前的礼仪教导。
而江南吴县。
谢印星依旧在苦苦寻人。
“殿下,这么多天了,就算阮姑娘人还活着,也不可能在江南了。”
白弘文有心想劝,却见他家殿下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对!就算阿绚还活着,她也不可能在这里了。”
近些日子,他们已经将吴县连同周边翻了个底儿掉,但阮正绚的踪影依旧一丝一毫没能找到。
“是不是在那批死士,将阿绚带走了。”谢印星如醍醐灌顶般说道。
昳丽英挺的面庞万分憔悴,眼睛却含着希冀的光。
白弘文实在不忍打破谢印星的幻想,其实他们寻了这么多天,除了找不到阮姑娘身影,就连阮姑娘身边侍女护卫的尸体,都找不到。
显然,人很有可能已经跑了,或是不愿出来见他家殿下。
可是他家殿下依旧不死心,整日自责于自己不该同人置气,将她丢下一人,也不愿相信阮姑娘有可能已经跑了的事实。
他家冰雪聪明的殿下啊,明明平日是那么敏锐之人,现在却被折磨成这样。
也是在这时,白弘文收到暗卫报来的密信——
西槐村全村被屠。
“查到是谁了吗?”谢印星按着额角问,脸上尽是疲态。
那是阮正绚从小长大的村子啊,怎么会被屠尽?
是谁,这般狠辣?
白弘文摇头,“不知道,但阮姑娘也在这时候消失,有没有可能......”
毕竟白弘文听闻阮姑娘一家都曾与西槐村有过龃龉,甚至当初在渝州回来的船上那边还利用过他家太子杀西槐村村长。
“不可能!”谢印星陡然拍桌厉喝,一张脸铁青到极致。
而今日不知怎的,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来。
“太子殿下,不好了!田副将突然反水,整个江南粮仓被烧,无数灾民手持您戕害他们的血书把县衙给围了!”
“你说什么?”谢印星倏地站起来。
田副将是他安排在江南的亲信,为何突然背叛?
这一切的一切,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无数未知的东西如尖锐的刺般扎进谢印星脑袋,意图将他吞没,谢印星在桌前撑住自己疲软的身体,极差的脸色冷若冰霜,拍桌道:“查!都给爷好好的查!”
他就不信一切就这么巧合!
刚好阮安鸿出现!
刚好阮安鸿一死,就无数死士像是要他命一般反扑!
刚好在他寻阮正绚顾不得督办水灾的善后工作时亲信反水!
就好像设计好的一般!
没有半点漏洞!
但谢印星不信,只要是人为的,就必有蛛丝马迹,他等着这些蛛丝马迹被他发现的那天!
可谢印星等不到那天,就被明武帝连下三道召令,急召回宫。
一向温文尔雅的明武帝罕见地发了场大火,当庭掷出“督办不利”的折子,罚谢印星东宫禁足。
谢印星也难得的没有辩解,张扬的红衣在朝堂上一动不动,就宛若一团静止的火,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人知道下一步他会如何做。
只知道自那天太子殿下被皇帝当众下脸子后,素来门庭若市的东宫大门门可罗雀,再无一人敢靠近。
渐渐的,众人被朝堂上升起的新星——云王世子谢瑾昕所吸引。
红极一时的东宫就此沉寂。
秋季的天,白日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就凉风习习。
再不复夏日的热度。
阮正绚裹紧衣物,远远的就看见前方朱漆门楣上浮雕的五爪盘龙,以及正中悬挂的黑底金字的“东宫”匾额,两侧垂落的玄色织锦帷幔。
阮正绚像往常一样带着侍女走近,再一次路过门楣下横亘的鎏金铜锁,以及,门两侧伫立的石狮子。
它们张牙舞爪的,却很静默。
正如被关禁闭的储君一样。
“李小姐,你在看什么呢,再晚嬷嬷就该等急了。”
头顶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寂然无声,阮正绚在宫女的提醒下回神,明艳的面容微动,瞬间化作一副动态的美人图。
差点忘了,她现在叫李夕颜。
夕、颜。
多讽刺的名字。
阮正绚藏起眼底情绪,摇了摇头,“无事,我们走吧。”
说着,带人离去。
风吹起的裙角翩跹,留下的暗香微微浮动,顺着紧闭的门缝弥散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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