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焰白抢在上课铃打响之前回到教室,他刚打完球,浑身的热汗,回来前去水池冲了把脸,短发湿漉漉的。
他跑回座位,甩了甩头发,拿起水杯就往肚子里灌。
王芊芊一脸嫌弃地护住作业本,“咦,你的汗都滴在我练习册上了,恶心死了!”
“占我位子还说我恶心?”程焰白盖上水杯语带戏谑,“你怎么又来问题啊?有那么爱学习吗?要不你干脆和廖沁换个位置得了!”
廖沁看小说看得正入迷,冷不防听见有人说道自己的名字,鼓着腮帮子回头,“为什么是我呀?她明明坐的是你的位子。”
程焰白卷起一本书轻敲在廖沁头上,“当然是因为你个子小,缩在后面黑板都看不见。不然我这么大的各个子坐去第一排,你让小辞……和你,你们还怎么听课?”
廖沁被他的动作搞得耳尖一红,羞嗒嗒地转过去,“反正……反正你上课也总睡觉,挡不着!”
上课铃打响,周慕迟在草稿纸上写出了完整的解题步骤,拿给王芊芊,“你拿回去自己看吧。”
王芊芊还想再说什么,无奈任课老师已经捧着保温杯进来,她只好把草稿纸夹进书里,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第一排的位置。
这节课是化学课,化学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老男人,体型肥胖,班上同学亲切地称呼他为“化肥”。
化肥慢悠悠走上讲台,抿了几口保温杯里的热茶,用他蹩脚的普通话让大家把练习册拿出来,同桌互相检查是否完成昨天留下的作业。
姜辞在书堆里翻了翻,练习册不见了,明明中午还写过的。
“这道题呢已经讲过很多遍了,应该没有人不会了吧?”
化肥语速很快,一口气讲到了第五题,姜辞在底下仍未找到自己的练习。她怀疑是刚才那下弄丢了,弯腰将桌底扫了一遍,又将抽屉里的书都翻了出来,还是没有。
后背突然被人用笔戳了一下,姜辞猜想八成又是程焰白要从桌下偷偷塞小零食给她。她没回头,轻声哼了句:“别闹。”
后面的人停顿了两秒,又戳了她一下。
姜辞:“等会儿,我找书呢。”
“喂,你的。”身后响起懒散的男音。
喂什么喂,她没名字吗?
等等,这个声音……
她扭过头,不经意抿紧嘴唇。周慕迟靠在椅背,右手懒洋洋举在半空,拎着一本化学练习册。姜辞清楚地看见,封面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掉我脚边了。”
周慕迟没什么情绪地和她直视几秒,高音刚落手一扬,练习册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啪”的一声砸在姜辞桌子上。躲在书堆里看小说的廖沁被吓得一哆嗦,还以为是自己被老师发现了。
姜辞瞳孔放大,目光直直落在周慕迟的脸上,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没等她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台上化肥已经重重放下保温杯,厉声呵责:“里(你)们两个人喇(呐)个回事啊?这个叩(课)还丧(上)不丧啊!”
全班同学目光投过来,只见姜辞背对着黑板和周慕迟大眼瞪小眼。
我去,什么情况?
化肥的课也敢这样,太明目张胆了吧?
姜辞连忙转过身,翻开那本罪恶的练习册,低着头摆出认错的姿态。
可一贯严厉的化肥没打算放过他们,一拍桌子,“都给我站起来!”
姜辞闭了闭眼,认命起身,身后也传来凳脚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
化肥瞪着他们:“上叩搞来搞去像什么样子,这是肖习(学习)该有的态度不!”
“噗!”姚磊没忍住,躲在书堆下笑岔了气,“搞来搞去哈哈哈!”
化肥捡了个粉笔头砸他们,“都学的很好了?要不你俩上来教?”
姚磊缩了缩脖子。
化肥又把炮火对向站着的两人,“姜辞,你把我刚才讲的复述一遍!”
姜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化肥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指着周慕迟,“你说!”
周慕迟神色淡定,手搭在桌上,三两下翻到正在讲的那道习题:“鉴别氯化钠、溴化钠、碘化/钠可以采用的试剂是氯水。碘化钾淀粉溶液和三种物质都不反应,不能鉴别,老师这题选A。”
“……”化肥一阵语塞。
有些学生吧,你亲眼看见他上课分神,偏偏脑子好,知识点全部听进去了,题还没讲完,他倒先报答案了。
他推了一下眼镜,教训道:“注意课堂纪律,作为班长要起带头作用!而不是带着别的同学上课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
“搞乱七八糟的小动作”这段形容在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听来难免有些暧昧,周围的同学互相传递着八卦的眼神,交头接耳,“他们两个?不可能吧!”
“估计弄错了,我从没见班长和姜辞说过话啊。”
“我也这么觉得。”
……
但周慕迟没有解释,只是点头,说:“是。”
化肥转而又将矛头对准了姜辞,“你这个小姑娘,不要以为你在江市成绩好,转来我们学校就能放松警惕!学习最怕骄傲嘞,你以前学得好不代表后面也学得好,我跟你说,我们望城的题型和江市不一样。”
化肥向来严苛,批评起学生来就算是女生也毫不留情面。
周慕迟皱皱眉头,他接不接受姜辞这个人是一回事,因为自己而让别人被误会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启唇正欲解释,姜辞却先他开口打断了化肥的话。
“老师,”姜辞坦然地对上化肥的眼睛,“你刚才讲课用的是方言,我听不懂。”
“什……什么?”化肥错愕。
姜辞又重复一遍,“我说,你上课用方言,我听不懂。”
老一辈读书的时候,普通话还不是必修的功课,师范学院对普通话考级的要求也不如现在严格。
这位化学老师的乡音浓重不说,上课的时候经常不自觉地蹦出几句方言,或者说顺口了直接用拗口的方言讲课。有时班上同学觉得好玩,还会经常用方言接他的话。
可姜辞离开望城十年了,和岑江南之间的交流一直用的是普通话,对望城本地话只能听得一知半解,上他的课更是半猜半蒙。
她刚才虽然忙着找自己的练习册,但老师讲课的内容她都是听着的,只不过没对上练习册上的文字,她没理解什么意思。
被她这么明晃晃地指出问题,化肥有些尴尬了,困惑地看着她,“我喇里讲方言啦?我刚刚明明讲的四普通发啊!我普通发辣摸(那么)标俊(准)怎么还听不懂撒?”
全班哄笑。
程焰白捂着肚子举起手,“老师我也听不懂啊!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陆发辣(氯化钠)是什么东西啊?”
班上学生笑得更疯了,前仰后合也开始帮腔:“还有底发嘎(碘化钾)!”
“鸭血熏辣(亚硝酸钠)!”
化肥脸上挂不住了,拍着讲台吼:“安静!”
他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大口,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好不容易才将窘迫压下去一些,盯着姜辞半天憋出一句:“这个嘛,老师以后注意,你们两个先坐下,以后注意课堂纪律。”
“谢谢老师。”姜辞和周慕迟双双坐下。
而后的大半节课,化肥为了纠正自己的发音,一口塑料普通话说得生硬又别扭,同学们几乎是在努力憋笑中度过整堂课的。
后排几个男生觉也不睡了,手机也不玩了,全程拿化学课当相声听,一边听一边压着嗓子趴在书堆下有模有样地学。
下课后,廖沁对姜辞竖起了大拇指,“小辞你太牛逼!我早就受不了化肥上课说方言了,但他总是一副凶样弄得我都不敢提。”
姜辞干笑着挑了挑嘴角。
赖彪和姚磊凑到后面,撑在周慕迟桌上一脸八卦地问:“班长,所以你们两个当时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们特意为这个“搞”字加了个暧昧的重音。
周慕迟“啧”了一声,摸出桌底的篮球扔过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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