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册”事件之后,姜辞和周慕迟再没说过话,两人都刻意对课堂上这件小插曲闭口不提。
周慕迟是觉得不过是件小事,无关痛痒,姜辞则是对他暴力对待自己练习册的事情心里堵着一口气。
若不是他明目张胆地将本子像扔垃圾似的扔到她桌上,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也就没了后面的一连串麻烦。
两人关系一如既往,除了偶尔转身传递作业或是试卷,没有任何交集。
写作业的时候,姜辞偶尔会想起与他对视的画面,不自觉地发起呆来,不明白他看自己的眼神中隐藏在眸底深处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摇摇头继续学习。
“你在学校怎么样?有交到新的朋友吗?”星期天的傍晚,岑江南打电话过来询问她在新学校的情况。
这是开学大半个月以来,岑江南第一次想起关心这个远在偏远小城的女儿。
姜辞自感可悲,自然也觉得没必要和妈妈讲真话,一边帮来店里买醋的大婶拿货,一边淡淡道:“还行吧,学习任务比较紧,没什么时间交朋友。”
岑江南说:“也是,学习比较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同学不需要浪费搭理。对了,那程焰白呢,我听吴晗阿姨说,你们分在一个班,还是前后桌,他现在怎样啊?”
姜辞收下大婶递过来的五块钱,“他也挺好的,人长高了很多,五官也长开了,性格开朗阳光,对我也挺照顾的。”
何止照顾,程焰白对她简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黏”。
以前程焰白日常的生活很简单,上课睡觉,下课和兄弟们打篮球。
如今姜辞来了他们班,程焰白又多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围着姜辞转。
他会每天早上变着花样给姜辞带早餐,即便自己已经迟到了,也要先绕路去一趟隔壁的小吃店;
他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拿笔头戳姜辞背,从桌子底下塞各种他从不别人那里淘来的小零食给她;
也会在星期五的傍晚放弃和好兄弟一起打篮球,主动留下帮她一起值日,因为他说教室在五楼,倒垃圾要跑太远,女孩子不适合干这种体力活。
程焰白总是每天“小辞小辞”的在她耳边唤,和也别人聊天总喜欢将话题抛给她,生怕她融入不了集体。
姜辞不喜欢讲话,偶尔也会觉得他有些吵,但不可否认,正因为有程焰白的存在,在一中的生活总算不至于太糟糕。
岑江南:“那就好。焰白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淘气爱闹了些,但好歹知根知底,品行不会差的,有他和你一个班,我也放心多了。不过吴晗阿姨那边,她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忙工作,你没什么事就不要再去麻烦人家了。”
“知道了。”
这个傍晚难得有闲暇,岑江南就抱着电话和女儿多聊了几句。姜辞话不多,并不主动与她分享自己在望城的近况,大多数时候是岑江南提问,她回答。把话聊死了,岑江南就重新另起个头,再找话题。
就这么一问一答,电话也打了将近二十分钟,这大概是除夕那晚过后,母女两最长的一次单独谈话了。
张风仙在店里理着货,全程听完了母女俩的这通电话,还是一贯的绷着脸,没什么表情。
通话结束之后,她不管姜辞面色如何,一边摆弄着货物,一边冷嘲热讽地说:“真要是那么关心,干嘛还把女儿送回这个破县城。”
姜辞垂眸微怔,胸口的钝痛缓慢而沉重,某种说不上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她和岑江南的关系就像一张破了的窗户纸,多年来修修补补,以为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却被张凤仙一语戳破。
张凤仙站了起来,像是没有注意到姜辞神色的变化,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纸壳箱塞到她怀里,“我要出去订点货,你帮我看着店里,收了的钱放在柜台抽屉的铁盒子里,别算错账。”
“现在?”姜辞转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可是我马上要去上晚自习了。”
张凤仙从柜台下面拿出自己缝制的布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现金,“货空了不得补上?不然卖什么?放心,不会影响你去学校的,你上课之前我肯定回来。”
说完,将钱包塞进口袋,出门从院子里挪出自己的老式拉货三轮,调头离开了巷子。
她这一去就是一个多钟头,姜辞苦苦守在店里,只能抓紧时间先预习老师明天要上的新课。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张凤仙终于蹬着三轮慢悠悠地回到店门口。
她的确是在姜辞上课前回来了,可留给姜辞赶去学校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了。
姜辞连忙收拾自己的书包。纵然她一直保持好脾气,不想和奶奶硬碰硬,这会儿心里也憋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你去哪里进货了?要这么久?”
“紫荆批发市场。”
“这个时候非得去那么远补货吗?我晚自习都要迟到了!”
张凤仙下车,将新进来的货卸到店门口,“那边便宜啊!每包便宜一毛咧。哦对,我忘了,你妈有钱,你又怎么在乎这一毛钱。”
姜辞不愿和老太太做无谓的争执。她背上书包,脑海中规划去学校最近的路线,准备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过去。
刚一踏出店铺的门,还没来得及提速,张凤仙却在后面扯住了她的书包。
姜辞回头,有些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张凤仙从货架上拿了个袋装面包塞到她手里,“我今天没做晚饭,你将就吃这个垫垫肚子。”
姜辞没说话,随手将面包塞进书包里,扭头就跑。
好在她所住的那条巷子离学校不算太远,一路小跑抄近道,紧赶慢赶,终于在上课铃打响的前一秒进了教室。
周日晚自习值班的是语文老师,他磨磨蹭蹭的性格在年级里是出了名的,上课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他的身影出现在班级门口。
姜辞靠进椅背歇了一会儿,趁着老师还没来,从书包里拿出张凤仙塞给她的面包,打算先吃两口补充点体力。
正要拆包装,眼睛不经意瞟见袋子上的某行小字。
姜辞目光一滞,紧接着说无声的叹息,她侧过身,将面包精准地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廖沁一脸奇怪地问她:“你不是没吃饭吗?干嘛扔掉?”
姜辞摇了摇头,拿出习题册,“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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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经历过贫苦生活的老太太身上都有一种共性——特别会省吃俭用,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抠”。
张凤仙就是如此。
在姜辞眼里,她是个节俭到过了头的老太太,即便子女们都赚钱了,她还是恨不得一块钱掰成十份花。
平时店里卖不出去或是一些在保质期边缘游走的东西,她常常舍不得丢,就留着自己用。
姜辞发现后说过她几次,可张凤仙听不进去,说只是过期了几天而已,不打紧,反正自己吃着也没什么问题,进货的钱也是钱呐。
就像今天,姜辞知道张凤仙塞给她一个过期的面包并没有恶意,甚至可能是真的怕她饿了。这是她的生活方式,姜辞不认同,却也很难阻拦。只能自己进食时多留个心眼,过期的食物不吃就是了。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姜辞本想去趟小卖部的,可她临时被物理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原因是上次作业的最后一道奥赛大题,她的解题步骤几乎和标准答案一模一样,全班做对的也只有她和周慕迟两人而已,老师怀疑她抄了后座的答案。
姜辞无从辩解,只得找来张白纸将解题思路重新写了一遍,以此证明自己。
等她从办公室出来时,早已饿到没了感觉,更没了进食的欲/望。她没有心情再去小卖部了,走到教室门口又想起要去一趟洗手间。
下课时分,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姜辞低着头,步伐很快。路过楼梯拐角时,冷不防听见一声娇滴滴羞怯怯的告白。
“周慕迟……其实,其实我……我……我喜欢你。”
好奇心使然,姜辞不禁放缓了脚步。
昏暗的楼梯拐角处,周慕迟与一位娇小清瘦的女生相对而立。女生站在背对姜辞的方向,垂着脑袋,看不清楚面容,听她那紧张的口吻,想必也是鼓足勇气才说出那句话的。
而她对面少年,神色平定,漆黑的瞳仁像深渊。手里拎着块三明治始终一言不发,脸上除了冷漠,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人还真是高冷啊。姜辞在心里喃喃道。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短暂瞄了那么一眼,假装没看见地走了。
“哎,你们看见了吗?有女生在和三班的周慕迟告白诶!”
“好像是九班的章萌吧,去年元旦晚会的时候,年级长还让他们俩一起朗诵了。”
“可我刚才看见周慕迟的表情,我觉得章萌肯定没戏。”
女厕所里谈论的全是外面正在发生的暧昧新闻,姜辞被迫听了那么一耳朵,洗了手,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
再次经过楼梯口时,周慕迟和那位叫章萌的女生还僵持在原地。
告白的结果可想而知,但章萌不肯就此放弃,一直坚持要周慕迟给她一个死心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也没喜欢别人,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
周慕迟还是不回答,眼神直接掠过了她,落在了从廊灯下经过的姜辞身上。
他眸光微变,开口喊住,“姜辞。”
姜辞身形一怔,回过头,用一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姜辞眼神透着诡异,印象中这还是周慕迟第一次开口喊她的名字,她感觉不太好。
像是为了证实她的疑问,周慕迟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姜辞,你过来。”
过来?
过来当电灯泡吗?
姜辞不肯动,但也没走。
章萌脊背僵直,回头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姜辞,不明白周慕迟在这个时候叫别的女生过来,是什么用意。
姜辞心底亦有困惑,她望着他,眼神带着提防,“干嘛?”
“你过来。”周慕迟再次强调,眉宇间已经有了意思不易被察觉的不耐。
姜辞鬼使神差走过去,贴着墙站在离他们一米开外,等待他再次开口。周慕迟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把拎了小半天的三明治递出去,“给你的。”
“……我?”姜辞又一次怀疑自己听错了。
“拿着。”周慕迟的口吻不容置疑,“给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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