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清晨的操场,暑气还未完全蒸腾起来,但空气中已弥漫着热意。

高一新生们穿着簇新却略显臃肿的墨绿色迷彩服,按班级方阵排列,等待着开学典礼暨军训动员大会的开始。

主席台上,校领导正襟危坐。

许言站在队列里,感觉小腹隐隐作痛,像有只手在里面不轻不重地拧着,昨晚那顿麻辣小龙虾加上今早的兵荒马乱颗粒未进,此刻胃部正发出强烈的抗议。

她微微蹙眉,下意识用手按住了胃部。

“喂,许言,你没事吧?”站在她斜后方的宋祈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样,压低声音问,他精神头倒是挺好,只是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许言摇摇头,声音有点虚:“没事,就是没吃早饭,有点胃疼。”

“哎呀!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宋祈年懊恼地一拍脑门,随即眼睛一亮,扭头就想问排在许言正后方、隔了几个人的陈知寒,“陈少爷,你带吃的没……” 话还没说完,一个严肃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宋祈年!队列里交头接耳干什么呢?”班主任李玲不知何时巡查到了他们这一列后面。

宋祈年一个激灵站直:“老师,许言她没吃早饭胃疼,我…我想问问陈知寒有没有带吃的!”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指了指陈知寒的方向。

李玲的目光扫过脸色有些发白的许言,又看向陈知寒,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仨早上都是踩着铃声冲进来的,他能比你多带个包子?许言,实在不舒服……”

“老师,我有。”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李玲。站在许言稍后位置的林一白,从迷彩服侧边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独立包装的、看起来还很松软的面包,递了过来,“新的,没拆过,先垫一下?”

许言愣了一下,胃部的抽痛让她顾不上太多,低声道了句谢,接了过来。她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咬起来,温热的面包入腹,那股尖锐的拧痛感总算缓和了一些。

陈知寒看着这一幕,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林一白那恰到好处的关心,像根细小的刺。他抿了抿唇,目光沉沉地落在许言低垂的头顶。

就在这时,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声音洪亮地响起:“下面,有请新生代表,高一(六)班的陈知寒同学,上台发言!”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陈知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迷彩服的领口,迈着沉稳的步伐,在众人瞩目下走向主席台。

许言也抬起头,目光追随着那个挺拔的身影,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迷彩服,宽大的衣服却掩不住少年初成的清俊轮廓,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冷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浅金。他站定在话筒前,身姿如松,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清冽而沉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操场,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从容。

稿子是他们一起赶出来的,许言甚至记得他为了那句“自创古诗”犯贱的样子。

此刻,他站在高处,有条不紊地阐述着对高中生活的憧憬与决心,字正腔圆,气度不凡。

许言一边小口吃着面包,一边望着台上的人,胃痛缓解了,思绪却飘远了。

她想起昨晚宋祈年模仿王浩的样子,想起更久远的、那个在讲台上被恶意中伤后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再看着眼前这个在全校师生面前侃侃而谈、光芒内敛的少年。

人们常说女大十八变,果然男的也不例外,这念头闪过时,她脑海中又突兀地跳出了清晰的画面:玄关灯光下,那个浑身湿透、眼神惊恐如幼兽的小男孩,被她不由分说塞了一颗青苹果棒棒糖……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陈知寒微微鞠躬,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他走下主席台,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许言的方向,看到她手里拿着面包,正看着他,眼神有些放空。

隐约听到宋祈年正小声“骚扰”林一白:“林同学,林学霸!好人做到底,还有没有吃的?哥们儿是真要饿晕了……”

林一白的声音带着点无奈:“没有了,就带了一个。”

宋祈年:“重色轻友啊……”

许言似乎没听见他们的嘀咕,她的目光还追随着陈知寒回到队列的身影,直到开学典礼结束,教官的哨声尖锐响起,军训正式开始。

上午的训练强度不小。

许言虽然吃了东西胃不疼了,但身体还是有些发虚,加上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毒辣,站军姿时脸色又有些发白,教官注意到她的情况,询问后便让她到旁边的树荫下休息。

许言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阳光下挥汗如雨的同学们。

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在陈知寒身上。他动作标准,神情专注,在一群被晒得龇牙咧嘴的同学中显得格外挺拔。阳光毫无遮拦地晒在他脸上、脖子上。

“啧,这么晒,这一个星期下来,怕是要从冷白皮晒成小麦色了?” 许言心里嘀咕着,莫名觉得有点可惜,那么好看的肤色,晒黑了多暴殄天物。

中途原地休息的哨声响起。

瞬间,刚才还绷得笔直的队伍像被抽掉了骨头,此起彼伏的哀叹和松气声中,绝大多数同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了滚烫的水泥地上。

没人再抱怨地上脏不脏,汗水浸透的后背沾上灰尘也顾不上了,一个个瘫坐下去,大口喘着气,用帽子扇着风,或者是去报告要喝水的,极度的疲惫让体面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许言的目光依旧落在陈知寒身上,他也随着口令原地坐下,长腿随意曲着,额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贴在光洁的额角。

他抬手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树荫下的许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许言狡黠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陈知寒眼神微动,站起身,几步走到站在队伍前方也在擦汗的教官面前,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但很清晰:“报告教官!我想去喝口水。”

教官挥了挥手:“去吧。”

“是!谢谢教官!” 陈知寒应了一声,立刻转身,步伐比平时稍快地走向树荫。

那背影,在瘫坐一地、疲惫不堪的同学映衬下,确实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感觉怎么样?” 他在许言旁边的石凳上坐下,额发微湿。

“早没事了,就是不想晒太阳。” 许言坦然地承认偷懒,顺手把她身边的小面包和一瓶水递给他,“给你和宋祈年垫垫肚子,刚刚老师给的,没吃过。”

陈知寒接过,看着她:“你吃过了?”

“嗯,开早会的时候林一白给了我一个面包,救了我半条命。” 许言随口道。看到陈知寒拆面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恍然,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巧的防晒棒,“给,防晒的。晒黑了可就……”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没说完,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会很丑”。

陈知寒接过防晒棒,冰凉的触感握在掌心,他看着许言被树荫过滤后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弯起:“知道了。” 他拧开盖子,快速在脸上和脖子上抹了几下。

“那男孩子,喝口水是喝到舍不得回来了是吧?归队!” 教官洪亮的声音带着笑意从操场中央传来,引得周围休息的同学一阵哄笑。

陈知寒迅速站起身:“我过去了。这个……” 他扬了扬面包。

“拿给宋祈年吧,让他小心点吃,别被教官逮到。” 许言嘱咐道。

这种事,宋祈年最在行。

陈知寒点点头,快步跑回队伍,经过宋祈年时,不动声色地把面包塞进他手里。宋祈年眼睛瞬间亮了,做贼似的飞快揣进怀里,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谢了兄弟!”,然后迅速观察教官动向,寻找偷吃的机会。

上午的军训在汗水和口号声中结束。解散后,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校外走,像退潮后的沙滩。

六人不知怎么滴自然而然地就走在一起。

许言和陈知寒稍稍走在前面一点,后面四个人缀在后面聊着天。

乔颜言看着前面两个穿着迷彩服的背影,一个高挑挺拔,一个纤细利落,并肩走着,步调有种莫名的和谐。她忍不住好奇,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宋祈年,小声问:“哎,宋祈年,你们四个……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感觉好熟。”

宋祈年正揉着酸痛的胳膊,闻言来了精神:“嘿嘿,这说来话长。简单说呢,”他指了指前面的许言和陈知寒,“她俩标准的青梅竹马!”然后他又一把揽住旁边林一白的肩膀,“至于这位林大学霸,那是我们初中的时候才认识的革命战友!”

乔颜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着前面那对背影,喃喃自语道:“哦……难怪,看他们走在一起的背影都感觉……那么般配。”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旁边几人的耳朵里。

林一白被宋祈年揽着,目光落在前面,神色平静。

宋祈年戳了戳乔颜言,“你怎么不问我,跟他们怎么认识的。”

乔颜言很配合道,“那你怎么跟他们认识的。”

宋祈年看她这么配合,那一下子就更来劲了,“那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那别说了。”乔颜言斩钉截铁道。

“怎么能这样。”

走在前面的许言和陈知寒其实也隐约听到了后面的对话。陈知寒侧头看向许言,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胃……真的完全好了?”

许言脚步轻快,摆摆手:“早好了,一点事没有。就是单纯不想军训,太晒了。”她眯着眼看了看依然刺眼的太阳。

陈知寒想起她上午在树荫下那句没说完的“晒黑了可就……”,看着她现在神采奕奕的样子,忽然起了点促狭的心思。

他快走两步,猛地一个转身,挡在许言面前,然后弯下腰,把脸凑到她眼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额角细密的汗珠和纤长的睫毛。

“喂!”许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

陈知寒却一脸认真地问:“那你看看,我晒黑了没?一上午呢。” 阳光下,他的皮肤依旧白得晃眼,只是两颊被晒得透出一点健康的薄红。

许言被他这幼稚的举动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他肩膀一下:“看路,陈知寒,等会儿摔个大马趴,看你还臭不臭美,而且一上午能晒黑成什么样。” 语气里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熟稔和纵容。

陈知寒顺势直起身,低低地笑了,眼角眉梢都舒展开,像偷到了糖的孩子。

他转过身,继续和她并肩走着,脚步似乎更轻快了些。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融入了身后少年少女们喧闹的归途之中。

陈知寒心想,“他们好像因为昨天晚上的那顿龙虾,关系似乎回到了以前,这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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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一缕光
连载中覃初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