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新年快乐！我们来看您啦！”刘巍思提着些水果和补品走进来，其他人紧跟在后，连连打招呼。
严先生坐在摇椅上，眯着眼睛看人，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最后惊喜得连眼睛都睁大了些：“小孩子也来啦，映泽快来，师爷看看。”
大过年的，这栋宿舍楼整日都热闹得不行，一会是楼上那户来亲戚了，一会是对门的老师来学生了，严先生也每天都见些老友、学生，可都不大提得起劲，今天一见这群人，立刻来神了。
程映泽让时清兰先过去坐，把怀里小孩放下来，牵着他慢慢朝严先生走过去：“师爷，我有什么好看的呀？您又不是没看过我。”
严先生掏出老花镜来戴上，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摸摸他的脸，道：“你都几年没来看师爷啦，你这个坏小子。”
程映泽抓着小孩到严先生跟前：“师爷，我小孩太小了，来不了，今年不就来了吗？松儿，叫严先生好。”
严先生很早就注意到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孩了，圆圆肉肉的脸蛋上镶一双清秀非常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闪啊闪，叫人恨不得立刻把他抱在怀里亲一亲揉一揉。严先生听闻此语，低着头笑看向小孩，本以为这孩子会害羞地躲进爸爸怀里，没曾想非常响亮地喊道：“严先生好！”
“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要轻轻的！”
程松直才不管爸爸，莲藕般的小手左右扭了几下，挣脱了爸爸的管制，一下朝严先生腿上扑去，仿佛很想跟老人亲昵似的。
严先生可太高兴了，抓着小孩的手摇啊摇，过了会想把人抱进怀里，刘巍思忙阻止道：“老师，这孩子重呢，别压着您了。”
“没事，你老师我还没有老到抱不动这个小娃娃。”严先生执意要抱，程映泽也没办法，只得抱程松直到严先生腿上坐着，还顺便提了个醒：“师爷，这死小孩皮呢，等会把您惹不高兴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哪有人这么说小孩的？”严先生这几年身体都不好，可是一见到程松直，精神好得不得了，连眼睛里都有光了。他顾不上其他人，只搂着程松直低头说话：“哎哟，你是谁家的小孩呀？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奥特曼！”小孩响亮地回答。
严先生面上显露疑惑之色，缓缓问：“奥特曼，是什么？”
这下程松直可来劲了，立刻一手平放，一手上举，睁着眼睛看向老人：“奥特曼这样打怪兽，我是奥特曼，你是怪兽，我这样你就死了。”
“松儿！”时清兰当即色变，这小孩嘴里能不能别死死死的！
众人都意识到不对，程映泽更是当即把小孩揪了下来，斥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严先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这几年频繁进出医院，徒子徒孙们都很忌讳说这个，结果程松直一来就把话给倒了。刘巍思忙上前解释道：“老师，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童言无忌嘛！”
“都跟你说没有怪兽，你怎么还这样？”
面对爸爸的纠正，程松直很不以为意，撅着小嘴扭了扭，不服气道：“可是我是奥特曼啊！”说着还强调似的，转过身面朝严先生又做了那个举手的动作，“这样怪兽就死了！”
“你还说！”程映泽不由得看了一眼严先生，生怕惹恼了老人，干脆一把将程松直逮到一边，三两下扒掉他厚厚的裤子，“啪啪啪”地甩上好几巴掌。
“啊！！救命！痛痛！！妈妈救我！”程松直登时挥手踢脚，想要摆脱身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感，喊了几声哭腔都出来了。时清兰一见，想上前拦，又怕显得自己不顾及老人感受，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倒是严先生立刻变色，喊道：“映泽！你怎么打孩子呢？”
程映泽打了小孩十来下巴掌，用了点力气，手心热热的：“师爷，这小屁孩不懂事，我教训他！”
严先生心疼地要站起来，刘巍思赶紧扶着，慢慢地朝小孩那边去。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多少事啊？你动不动就打孩子，吓坏孩子了怎么办？”严先生在小孩跟前停住，弯下腰，看了一眼孩子泛红的小屁股，心头一跳一跳的。
程松直哭了两下，粉扑扑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仰头看着严先生，撒娇道：“痛痛。”
“哎哟，委屈坏了是不是？来，我们抱抱哦。”严先生说着伸出手去，程松直也傻乎乎的，小手握成拳，用手背抹了眼泪，随后拖着裤子一扭一扭地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了严先生的腿。
程映泽无奈地摇摇头，帮他把裤子穿好了。
严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抱着孩子走。为了方便，刘巍思扶着老师到沙发坐，让小孩在旁边玩，省得程松直老是要往人身上蹭。
挨了打的程松直乖得不得了，偎在严先生身边，一抽一抽的。
严先生可心疼了，看着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生怕他再滴出眼泪来，搂着他柔声问：“爸爸打你疼不疼？”
程松直哀怨地看了爸爸一眼，连连点头。
程映泽道：“师爷，这小孩就这样，打了才乖，您别理他。”
“胡说！小孩子本来就乖，是不是呀？”
程松直又点头，爬到严先生两腿中间坐着，委屈道：“我想要一个奥特曼。”
“程松直！”
听到爸爸警告的叫声，程松直往严先生怀里缩了缩。
刘巍思笑道：“老师，奥特曼是孩子的玩具，小孩子问您要礼物呢！”
严先生听了十分欢喜，连连点头：“好，好，这孩子太有趣了，是叫什么？”
“叫程松直，取青松挺直之意，”刘巍思道，“是我取的名，老师唤他松儿就好。”
严先生连连点头表示赞赏，十分喜欢这个名字，又打量了孩子好一会儿，道：“好，叫松儿是不是？松儿？”
程松直立刻抬眼，黑黑的圆眼睛滴溜溜地转，仿佛在问，叫我干嘛？
严先生太喜欢程松直了，一把抱紧了孩子，舍不得放开。
只是严先生身体不大好，众人吃了午饭就准备走了，怕影响严先生休息，累着他。可严先生近日精神格外好，见他们要走，十分不舍，一再挽留：“再呆一阵，我陪松儿玩玩。”
程映泽领教过程松直的旺盛精力，可不敢让严先生陪他玩，当即道：“师爷，松儿太闹腾了，跑起来我都追不上，您累了一个上午了，先休息吧，我跟阿兰还留几天呢，明天再带松儿来看您。”
严先生有些犹豫，一来他确实累了，眼皮都要撑不开了，二来还有明天，不必急于这一时，想想道：“那好吧，松儿，你明白还来不来玩？”
程松直正吃一瓣橘子，汁水淌到了下巴，脏兮兮的，听了严先生的话，连连点头。
“那好吧，那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还来。”
“好，师爷，我们知道了。”
“那老师我们先回去了，您赶紧去休息吧。”
严先生恋恋不舍地送他们到门口，眼看人都要走了，猛然想起些什么来，慌忙喊道：“等会等会！”
众人有些疑惑，就见严先生往房里去了，好一阵才拿着个红包出来要给小孩：“这是给我们松儿的，我们松儿新的一年要长高长大，快快乐乐，打很多怪兽！”
“师爷！孩子这么小，给什么红包呀！”
程松直虽然小，却早就知道红包里头的好东西，那可是能用来买糖葫芦棉花糖小饼干和奥特曼的好东西，眼睛一直跟着那红包转，看它在老先生和爸爸手里来回推让，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塞进自己口袋里。
刘巍思看不下去了，劝道：“映泽，你就收下吧，你师爷的一点心意，给松儿的又不是给你的，头回见面，要是红包没给出去，回头别人该说你师爷没有礼数了。”
严先生这下高兴了，忙把红包塞进小孩的口袋里。程映泽没办法，催着小孩道：“收了红包该说什么。”
程松直圆圆的小手搭在一起，随便晃了几下：“祝严先生新年快乐，嗯，身体健康，快快长高！”
时清兰和罗毓快笑出了眼泪，严先生也不怪，只是笑笑，道：“哎哟，我们松儿快快长高，先生长不高了。”
为防止小孩胡说八道，程映泽赶紧抱起人，跟严先生道别后离开了。
瞬间冷清下来的屋子让严先生生出了些惆怅来，映泽和阿兰有了孩子，那另外那个小孩呢？他是不是也结婚了？是不是也有孩子了？他的孩子是不是跟松儿一样可爱？
可是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严先生摇摇头，缓缓走回卧室睡午觉去了。
午觉一梦，严先生梦到那个小孩，也像映泽一样，带着他的妻儿来，他的脸上，有无忧的笑容。
“叮咚——”严先生心头一跳，被突然的门铃声吓清醒了，慢悠悠地起床去看看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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