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黯然无声的地方,一个五岁的男孩,静静盘坐在蒲团上,屋中有一扇小窗,离地面并不高,将近一米,微弱的光透过两扇的缝隙,在地面打出一面三角的光屏,微微曼延在他的身前,仿佛轻轻伸脚就能碰到。
他一直知道,他的出生,并不尽人意。
青禾想,他当时池念看过的画本子里的江湖人士,在梦里,或者说,记忆里,他的每一天,都是在练功吧。
白日,夜晚,无论春秋冬夏,每天一睁眼便是练习,然后就是听课,再就是炼心吧。
他看着年幼的孩子日复一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招一式,一劈一砍,一套又一套,就这么练着。
除了每日的武学招式,之后就是在每一个尊长老师坐下受教,他不知道男孩在学什么,学会了什么,但他知道,男孩看的明白每一位授业师长的眼神。
欣喜夹杂着遗憾,怜惜混含着愤懑。
所以,他知道,男孩其实并不得他们喜欢,虽然,这男孩好似是他。
每日还有最为重要的便是炼心,甚至炼心比起练武更为重要,那样混黑的小屋,在还小的时候,待的时间一年过半,从最开始的愤怒哭喊摔砸,到最后的平静盘息。
他为什么会关在那里,他已经记不清,在梦里,也并没有出现,但隐隐感觉,是他做错了什么,耳边隐约还有师长的训斥。
在他不会再踏足此处后,他得以过关,同其他年岁的孩童,一起进学,练功。
青禾想,他或许是可以交些朋友,就如同池念讲述的那些踏青听戏的好友,男孩好似也有了些朋友。
放风筝,玩蹴鞠,捉鱼戏水,好似他也有了同样的快乐,当他兴冲冲带着救下的小猫去找玩伴时,却看见他们正在挨罚。
“你们如何能带着……耽于嬉戏不务正业,他是要成大器……之人,你们怎能扯他后腿,若他因你们沉迷享乐,无法……,你们就是天大的罪人!”
断断续续的训斥之时从庭院里传来,他怀抱着小猫手无意缩紧,那小家伙不安地动了动,用头蹭他的胸膛,轻轻叫着。
他知道,师长也知道,他来了,在很在之前,里面的话,是他故意说给他听得。
那日后,便不再有孩子愿意带他出去玩,因为不能耽搁天资聪颖的他,他带着所有人的期许,享受全族倾力的培养,接受师长最严格的考核,幸运的是他不在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那只猫儿终没有留在身边,具体去了那里,他也不知道,他央求师长将它带到昔日好友的身边,但他并不清楚,它在他们身边过得可好,逼近后来几年也未在见过他们。
再大些时,他便开始外出历练,用池念的话说该是行走江湖,一个人,或是带着其他族中子弟。
但无论多少人出去,他都是孤独的,那些人不敢凑到他身边来,他听到他们私下议论他的武功,他的样貌,他这个人,充满了敬意与崇拜,却不愿意和他近些。
他护着他们,照顾他们,教导他们,是每次出行时尊长的耳提面命,是听到最多的两字,克制。
他不懂,为何克制,但他已学会克制,并习惯的时时克制,毕竟在炼心上面,他吃了太多苦头,哪怕他已经不记得,但还有森森寒意从脚底,从尾椎一路向上,渗入骨髓。
后来他遇到了师傅,师傅带他回了师门,族中并不开心,自来族中对他并不满意,却也应了,但炼心修性的功课更重了些。
在师门中学习,与家里没什么不同,唯一区别好似不再有监察耳提面命,师傅和善,常亲自教导,他喜欢待在师门,这里的长辈是喜欢他的,虽也时常教导他平心静气,但看向他时是欣慰和赞赏。
他不懂为何他总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喜好,可能他原是一个糟糕的疯子?
他的进步很快,甚至说是逆天?他看见师兄师姐严重的不可置信,看着其他师侄严重的崇拜,他感受到师傅与各位师叔的高兴。
围在他身边的人多了起来,求教相交,但他已学会刻意避开,他知道他不需要朋友了。
缓缓清醒时,最先感觉的是身体的疼痛,顷刻间便模糊好似散去,他的身体习惯去忽视掉伤痛,就只剩一个微凉湿润的帕子,在他身体各处摸摸擦擦,奇怪的是它总会在触碰到伤口时唤醒身体那处对伤痛的感觉,新颖。
看见池念时,青禾觉得那暖黄的焰火也是动人,怪不得他感觉在梦中他与那个逐渐长大的孩子不同,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这样喧闹夺目的人。
是的喧闹,在他耳边吵个不停,闹挺得很,还不能说他冷他,管会作妖,撵不走,气急了还得你贴过去哄。
他吃力地向他笑笑,“嗯。”
在他身边,他学会了笑,他学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一连三日,池念都没有碰到认识的千户,相比于其他新招的兵,对他们的看管更加的严格,他在私下打听关押囚犯的地方,不但没什么进展,反而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那天,刚刚集合完毕,还未开始训练,他就被顶头的百户提了出去,示意青禾安静后,他跟在那百户身后。
多日的训练使得他身体虚弱,因为洞穿的左手,作为伤病,他参与的训练较少,毕竟不能吃了白饭先练死在军中,哪怕他上了战场也是死的第一批。靠着一些伤病的优势,他才能在军营中晃悠,不然只每日的训练就能让他趴下。
池念被带到一处帐篷,一进门就被直接拿下,坐在上首的便是那日捉了他的陈将军。
“本将不想,竟然抓了只老鼠进来。”陈将军擦拭着长剑,斜斜瞥了过来,“你是谁派来的?任务是什么?和谁接头?”
池念心知这是将他当成了探子,如若解释不清,怕是出不了这大帐了。
“回将军,草民韩念,是来平洲投亲的,路过皖洲时遇到贼人抢劫,身上的财务凭证全都被抢了去,人也九死一生逃了出来,那日遇到将军招兵,因为没有凭证,这才被错招进来。”
“哦,本将记得你们是两个逃奴。”陈将军认真地摆弄他的爱剑,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
“回将军,是两人,草民与护着草民的家仆,他曾学了些拳脚功夫,将军可以派人拿着信物前往平洲杏花巷子第二号人家打问,自会知道草民说的不是假话。”池念背后发汗,如若真派人过去,何大姑娘可愿着人讲我俩带回去。
“那你当时为何不讲?自入军营来,屡屡打探消息!”那带着他来的百户出声,眼神锐利,直勾勾盯着他每一丝表情。
“当时我俩身受重伤,刚刚将养了两天,从鬼门关里走了回来,突然被围,有没有身份佐证,实在不敢起了冲突。何况当时我俩一穷途末路,身无分文,入营好歹有口饭吃,又能治一治身上的伤。”池念展手,露了绑着绷带的左手,“听着帐中有人谈论营中押着皖洲池愈,此子才华横溢,南鹿书院的院长称此子德才兼备乃栋梁之材。其名广传四洲,草民自来仰慕此人良久,也不相信他会通敌叛国,所以想能见上一见。”
陈将军招手,“带下去,看起来。”
外头进来几人,压着池念下去。
“将军,可要派人去这小子说的地方打探清楚,我看此人行动可疑,需得防范。”那百户上前,询问陈将军意见。
“查自是要查,此去平洲快马加鞭需得三日,查清真相一来一回需得七日,那时与那叛军,估计是要打开了。”陈将军收起白帕,端详手中养护好的长剑,思索着,“介时这些逃奴是属冲锋的第一批,活的下来都难说。那时查与不查的……”
百户上前,接过了陈将军手中的剑,将它小心放置在侧案的架上。
“只看那小子命大,那另一个呢?”
“先放他在营中,让人盯着他,看他有何动作。”
“是。”
池念被两人压着不知去往什么地方,想着刚刚在帐中的事情,便向身边的两人求助。
“两位军爷,小人如此怕是随我一起来的同伴要着急出事,可否劳二位军爷待我传几句话,若是将军找他,也好将东西备好,避免误了将军大事。”
“将军找他?”
一看有戏,池念连忙说道,“将军寻他取一信物去平洲办事,他叫韩青禾,军爷若是找到他,就告诉他,韩念无事,若有人寻他要信物就把那发带给出,不要着急,安心训练便是。”
希望青禾能听得明白,莫要冲动,好好养伤,一切待何大姑娘派人来就好,何姑娘,看在惠儿的份上,可千万要来啊,不然只得战场上看生死了!
被带到一处偏僻的地方,看着四周守卫森严,池念心神一动,若不是大哥,也被关在此处。
“进去。”
短暂的停留交接,就有人拽了他的胳膊将他推进门里,他仔细打量着两边的牢房,努力从中辨认是否有大哥的影子。
路过好些牢房,里面的人衣着褴褛蓬头垢面,一想到大哥那翩翩公子的模样,平日里极是喜净,每日都要沐浴净身的人,变得如此这般,他就焦急如焚,心中一阵抽疼。爹爹年级已大,早年又熬坏了身骨,在这样潮湿阴暗的地方,怕是浑身的骨头缝都在发痛,还有怕黑小妹,她在教坊又受何等折磨。
空过几个无人的牢舍,池念也没有看见池愈,正想着大哥不在这里时,看见间隔一个的牢房中,躺着一个人,月白的长衫沾满了血污,那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门栏旁,还带着脚镣,沉重的镣铐在失了鞋袜的脚踝上,磨出累累血肉。
那是,大哥!
还未当他仔细再看两眼,就被一把推进牢中。
“干嘛呢!进去!”
元旦快乐呀!
在后台能看见有几个点击,但是昨天的一章却没有了,不知道是跨年去了没看小说还是无意点了进来。如果真的有小天使在看的话那真的是太好了,不是我一个人在漫长的单机,如果可以能打个招呼,这是我每天下班码字极大的动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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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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