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摆弄着手上玉扇,躺在干硬的床板之上,实在是忍不了起身揉了揉腰背,谁家睡这么硬的床,还不如那窗边的软榻舒服。
呆在这里,当真是委屈得不行,饭菜委实无甚滋味,床卧干硬硌得他肉疼,甚至是这衣裳,池念扯了扯身上的素色的棉衫,颜色寡淡,连些暗纹也无,翻完柜中的衣裳,都是些素白之色,也无绸缎丝锦。
扯着这些东西,捋了捋胸前顺滑如缎的发,我家如此拮据吗?那怎么养出这一头发来?
今日醒来已晚,明日该去给池家长辈见礼,虽不知出了什么事让他昏迷好久,身边无一奴仆,见了长辈该会给自己一个交代,介时看看情况提一提回家的事。
第二日大早醒来,把自己收拾好,池念嫌弃地整理着衣袖,对着侯在一旁的婢女说道。
“念已醒了,该去给池家长辈请安,劳他们多日照拂,可请姐姐带我前去拜访?”
侯着的女婢一呆,这人,要拜见族长长老吗?他?
不由得抬头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人姿容确实盛佳,哪怕修真界中也不遑多让,更何况修者多是由天地灵气滋养,排出体内污浊,便是普通容貌经此也显得秀丽清俊些,这凡人倒是天生丽质,但就凭着这张脸就想见大乘尊者怕是……
池念心中腹诽,这家子对仆从管教真是让人看不上眼,一个婢女就敢抬头上下打量客人,看她表情也知这人看不上自己,宰相门前七品官,池念被她看得恼火,这般尊贵的府门,小爷高攀不起,还是尽早收拾打道回府,可别脏了人家的宝地!
池念袖子一甩,扯了桌上的扇子气冲冲出了门去。
那婢女也是不愉,一个小小的凡人,若不是族中少爷带回来,就他,配一个筑基修士服侍,这辈子怕也见不到这等高人,还敢给她甩脸子!
池念气呼呼走了出去,一出院门,转了几道弯,见这府中花木相缀,一人环抱的古树随处可见,葱蔚洇润,多是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摇曳生姿,修剪打理的甚好,可当时一步一景,亭台楼阁坐卧其中,清雅之致。
也是簪缨世家家学渊源,怎么教养的仆人如此不知礼数,缓缓漫步于这人间仙境,时不时冒出些不怕人的小动物,池念也消了刚才的火气。
但现在有一困扰,便是,他,迷路了。
走了良久,也未见穿梭打理的仆从,池念扇着扇子歇在一小亭中,实在是走不出去,也忘记了来时的路,看天上的日头,就知道在这耗费不少时间,现在去拜见长辈也怕是失礼了,还有便是,他饿了呀!
昨日送来的饭食并不合口,可能是长时间躺着,也无甚胃口,并未用多少,今日又赶着给长辈请安,也没用早膳,又走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真是饿了。
小少爷揉着酸疼的脚,听肚子里传来咕噜的声音,不由地长叹一声。
“我这是受得什么罪呀!”
等到池念被找到时,已是月上三杆,靠在一颗巨树旁睡着了。
池念在这鬼地方越转越迷,先前还有些台阁,到后面越走越向进了山林,更是有了大些的野兽,若不是他小心谨慎,怕是要跟一只白狼撞个面对面,真是腿都软了。一身狼狈,又累又困,最后在一颗巨树下睡了过去。
古谨思与古谧行听见池念不见了也是一惊,连忙从居处敢来,听那女婢在那细说。
“奴婢也不知道那池少爷去哪了,早起说要拜见族长老们,族长事物繁忙,长老们又各自闭关或是修炼,奴婢如何通传,这池公子便连早膳也没吃,气冲冲走了。”女婢低着头,说着早上的事情。
“奴婢想着怕是出去转转歇了气就回来了,想着池少爷是凡人,是要进食的,昨日吃食怕是不合胃口,也没吃些东西,便想着去非鹿池找些合口的膳食,没成想过了午时也不见池少爷回来,出去寻了一圈也没见着,怕是进里面去了。”
非鹿池乃是古家不能修炼之人居住的地方,古家不能修行之人,若是愿意可在族中打理庶务,若是不愿,就住在非鹿池中,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修士只要结丹,便可辟谷,人间美食太多杂质,还未结丹的修士多是服用辟谷丹,不让这些杂质累积到身体之中,池念昏睡时,便喂他吃辟谷丹。
这女婢是外来投于古家门下的散修修士,这辈子恐怕也止步于筑基,池念是古谨思他们这些小辈带回来的凡人,也就安排在苍界外围的客居的小院里,知道他原是富贵出声,便点了个人好生照看他。
睡着还好,醒了后要沐浴更衣,要膳食茶点,可怕这女婢难为坏了,好容易从其他寻求庇护的散修奴仆那搜刮来的东西池念还不满意,一早便坐着仙鹤去非鹿池求取吃食,哪想着等到中午还不见人,这不赶忙去找,外围客居之地大的很,在周围没找到人,只怕是进了深处,那深林中生灵自然繁衍生长无人干预,修士自然不怕,这凡人进去怕不是被野兽吞吃了去,便连忙向内报备。
古谧行一听头都大了,“这人怎么乱跑呢!缺什么少什么的昨日怎么不言语?还想见族长!我都好些日子见不上族长!”
古谨思拦了他的话,赶紧拉他出去寻人,真是那女婢说的,这么大地方,出去这么久了,灵中野兽极多,再不赶紧找到,真就被那些虎狼给吃了!
等两人好容易寻到池念,就看见他可怜巴巴地缩在一棵柏苏树下,身上的棉衫破了几道口子,估计实在林中剐蹭到,脸上还有道灰,发丝凌乱,鞋子也脱了一只,看脚上还有几个血泡,手上倒是紧紧攥着玉扇。
“得亏是躺在柏苏树下,柏苏驱兽,不然就这么躺着,真得给老虎叼了去。”古谧行搭着古谨思的肩,扶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活了十八年,就今儿一天,差点被吓死。
古谨思也是后怕得不行,这池家人因着自己的过失,就剩这么一个独苗,身魂俱损,寿数折半,带回苍界养着,刚刚醒了,还没想怎样好呢,被家里的野兽给吃了,如何交代啊,特别还是雍泽君昏迷前执意带回来。
将人带回客院,放于床榻,看着这么折腾也没醒的人,古谧行拍拍古谨思的肩膀将人拉出来在外头谈话。
“我看这小少爷脑子不甚聪明,把他放在这儿,怕是自己把自己玩儿死,若不送去非鹿池,让他在那呆着?”古谧行瞄了眼内间,他可不想每日修炼时被人传信在林中找人,这次是池念幸运,下次能不能等到他俩从内围中出来都是问题。
“怎么能随意就将人打发到非鹿池去,本就是我们的过失,才叫他家破人亡,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我们该好好供养他,怎么能放他在非鹿池,就他这……在非鹿池是要自生自灭了。”古谨思想着能把自己迷丢了的池念,走上几步感觉不对便原路走回来呀!怎么跑到那么深的地方去了,也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那是他自己勾搭人家姑娘若不是他自己行为不端,招惹了何姑娘,怎会让人家扯他去了梦魇!”古谧行撇撇嘴,就池念生的那副模样,听着名声也并不好,古家教养自持端正,尊重女子。
“谧行!”古谨思不想听他如此背后评价他人。
“不过他现在如此,确实是我的过失。”古谧行不理会他的阻止,继续说道,“他此后一生,当由我来负责,他原本是富贵子弟,自来前呼后唤的,一个人怕是过活不了,族中自小严格要求我们自立自理,我若将他带到谈武阁,为他寻些俾仆伺候,不知能不能行。”
古谨思看他说得认真,知道他确实准备将池念带到身边,他也是想着将池念接到他的文书院中,在他眼下照看,谧行自来赤诚随性,生活朴素,同娇气的池念怕是和不来,放在他的院中更好些。
“池少爷住在哪再说,我在想要将池家的事,告诉他吗?”
“他,这,我觉得……”
这一问,两人都是无法言语,池念已经忘了,告诉便是逼他再一次历经噩梦,若是不告诉是否是我等逃避过失让人家浑浑噩噩过活,要是他自己再想起来,愿意待在欺瞒他的仇人身边吗?
真是要命!
突然听见内室有响动,两人连忙进去,就见池念红着眼惊醒,梦中一只追逐着他的饿狼,张着血盆大口将他扑倒在地,腥臭的涎水滴到他的身上,竖起的眼瞳泛着绿光,张口就朝他的脖子咬来。
刚刚死里逃生,想起这两日醒来经历的各种遭遇,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寄人篱下,造人白眼,不受待见,浑身酸痛,种种委屈涌上心头,看见来人,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我要回家!”
这更是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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