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亮的月挂在天上,也是夜晚,才叫这燥热的天气有些凉意。
木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并未引起屋里人的注意,仍是静静缩在床脚,摆弄着指尖。
“姐姐!”门口传来稚嫩又略微带着沙哑的声音,“吃些东西吧!”
那小少年将手中的盘子放下,年岁不大,正是处在换声的尴尬时期,不怎么爱说话,倒是身形在这个年纪中高大且健壮。
他小心凑到床便,轻轻坐在床上,伸手去拉少女的手。
正在认真端详手的少女看见突然冒出的手来,便是躲过一拍,力道并不重,却让少年委屈极了。
池惠儿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少年,少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略带着婴儿肥的脸庞,房中没有掌灯,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那少年的眼睛像是两盏小灯笼照在她的脸上。
池惠儿撇过头去。
少年意有所感,起身在房间里摸寻,找着了灯,放在桌上。
“别点!”池惠儿察觉他要做什么,坐了起来,少年眼中的光已不见,他克制着本能的反应。
灯亮了起来,将屋子填满,照亮了简单却用心布置着花草摆件的四周,照亮了桌上还热着的饭菜,照亮了桌前落寞的少年,也照亮了指尖斑驳消淡的蔻丹。
“姐姐害怕斯木里,对吗!”
池惠儿并不回话,只端详指尖,像一个木头娃娃。
斯木里放好火折子,小心将灯台放在不易碰到的地方,并没有将房里的灯全部点燃,默默关门退了出去。
斯木里走了出去,看看天上的月亮,背在身后的手摸着被打到的地方,走出了院子。
今晚的月光并不亮,夜间的路并不好走,但在这里,他已经生活了十三年,不该这么说,该是十三年的每年一半,这里的一切,他都极为熟悉。
斯木里在湖边寻找着颜色漂亮的花朵,但是在晚上,野外盛开的花并不多,而且漂亮的花清早已经被他摘过一次,看着面前的花,少有合着心意的。
“斯木里,你够了!”湖那边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每天大早就来糟蹋一次我的花,今儿个这么晚了,你还不放过它们。”
“我明日去绿洲多给你弄些好土回来。”斯木里回答她的话。
“再多的土也赶不上你天天摘呀!”一个小小的姑娘气鼓鼓地走来,心疼地看着斯木里手中的花,“我忍你好久啦!”
确实,一只胆小的小刺猬,刚开始摘了她几天花都不敢说话,过了好些天才堵着他提要求。
不能光摘她的花,每天只能摘一次,还要帮她去危险的绿洲里带回来易于植物生长的好土。
让胆子小的白悠对他大小声,就知道斯木里有多么过分了。
白悠气鼓鼓地跑到斯木里身边,正要说什么就看见这小家伙的脸色,嘴里的话也就堵住了,犹豫了半响。
“怎么啦?那个小姑奶奶又给你摆脸子了?”
“不是,别这么说她!”斯木里皱眉,不高兴别人这么说她。
“那你脸色这么难看,呶,大晚上嚯嚯我的花。”
白悠不信,不是她还能是谁,斯木里从小到大,那天不是乐乐呵呵的,哪怕被其他人逗得恼了,也是气鼓鼓地追着大家闹,哪有这么可怜巴巴的,自从那个人类来了。
“姐姐的指甲颜色掉了,我想找好看的花,给她染回来。”斯木里也不看她,在花丛里寻着颜色好看的花来。
“你也太惯着她了!这才来几个月呀,祸害多少花了!一天要死不活的,祭祀大人也不知道想什么,捡了个人回来,非要给你做媳妇。”白悠帮他挑着花,嘴里嘟囔着,突然伸手抓住他,“要不,你换扎昆娜当媳妇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还是个漂亮的小孔雀,多配呀!不比她一个人类好呀!”
“扎昆娜是妹妹,不要逗她了,姐姐,我是真的喜欢她!”斯木里停了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向白悠,“祭祀爷爷把姐姐带回来的时候,第一眼,我就觉的我的心很疼,我想保护她!在祭祀爷爷的面前,我向妖神起誓,斯木里要保护池惠儿,我将是她最忠诚的伴侣!”
“斯木里,你……”白悠震惊,不只是因为少年坚定的眼神,也是因为他向妖神的起誓,对于妖族,妖神便是信仰,不可背叛,不可说谎,向妖神起誓是最忠坚的誓言。
妖族大胆奔放,对于喜欢的妖都是热烈的追求告白,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也好聚好散,毕竟在骨子里,他们还是保留些兽性,除了对伴侣格外忠诚的妖族,更换伴侣,对他们来说并不稀奇。但是,向妖神起誓,就不能违背誓言。
“你该去找扎昆娜,对于变漂亮的事情,她最清楚!”白悠接过斯木里手中的花,“明天来选吧,夜晚的花儿总是没有带着朝露的艳丽。该把最好东西,献给自己的伴侣!”
“谢谢你,白悠姐姐,我会去给你找更好的土壤来!”斯木里终于露出这天来最灿烂的笑容。
“去吧!睡觉去吧!小猫咪长大了呀~”
“白悠姐姐!”因着白悠的戏谑,斯木里红了脸,招招手跑走了。
白悠看着跑远的少年,有些忧心,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团子,现在也有了心爱的人,可是,那是个人类,短短**十年的寿命,在那个人类死后,斯木里该怎么办,她有点怨怪祭祀大人了,为什么要带个人类回来。
屋里的灯亮了,她的指尖也便亮了,池惠儿缩进角落里,她不喜欢亮光,不喜欢火,甚至有些害怕。
那晚,火光漫天,烧毁了她的家,她的家人,她的一切。
屋外的哭喊将她吵醒,急切的拍打声在门上响起,安礼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他是常跟在大哥身边的。
“姑娘!姑娘!大爷,大爷,大爷被妖怪杀了!”
“什么?”池惠儿不可置信,大哥怎么会?大哥不是在前院等着二哥回来吗?
“从城门跑来个巨大的怪物,一来就抓住了大爷,大爷吩咐让我们关府门,他却被抓了,然后那个怪物就捅了大爷两剑,小的看得清楚,剑剑都在心口上呀!”
安礼不住哭着,抹着眼泪,“二爷也失踪了,老爷带着人出城了,姑娘,我的爷啊!”
“哭个什么!外头究竟如何了?”荷烟拉住跪着哭得安礼,厉声问他,安礼平日跟着池愈见识多,但自家爷出事让他心神不凝,被荷烟一训,勉强稳住了些,断断续续交代了外面的事情。
池惠儿木楞地听着,她还没回过神来,高热使他精神混乱,大哥被怪物杀了,怪物从城门那边来的,爹爹必定是守着城门的,那么爹爹也被怪物杀了,二哥哥失踪了,被妖怪带走了,怎么这么多妖怪呀。
知道被荷烟抱扶着下了床,她才缓缓明白了些,眼泪哗啦就下来了,紧紧握住荷烟的手,哽咽确认。
“大哥,死了?”
见荷烟红着眼咬唇点头,池惠儿的心仿似被搅碎了。
“爹爹,二哥哥……”
“姑娘,这里待不了了,奴婢扶你去安全的地方。”荷烟含着泪,招呼池惠儿身边的丫头过来帮忙,池惠儿的院子打眼,且离着外院远,府中人口简单,所以几个主子住得挨着,那个怪物杀到后头的话,太容易找到他们了。
可池惠儿高烧不断,除了早膳再没吃些什么,家里出了二爷的事,又惊又惧,哭了半天,好容易灌了碗药睡了小会,身上绵软无力,两三个人架着也走的慢。
府中正乱着,连绵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池惠儿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为掩护她,丢了性命,先是安礼,再是一直跟在身边的丫头,金叶和玉枝,那怪物的利爪擦着她身边而过,抓走了将她推开的玉枝。
最后只剩她和荷烟姐姐躲在一个偏僻的房中,不敢点灯,怕吸引那怪物的注意,可还是被找到了。
那怪物就像猫捉老鼠一样,逗弄着她们,一爪毁了半间屋子,她被藏在衣柜里,眼睁睁看着荷烟姐姐为了保护她,跑了出去,引走了怪物的注意力。
她不敢出声,她不能死,她不能对不起为她死去的人,就像现在一样缩在一个角落里,黑黑的,安静的,哭不能有声音,呼吸也要放到很轻。
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再次醒来便到了这里,照顾她的人是个叫婻的小姑娘,她说她已经昏迷了五天了,她都以为她要死了。
池惠儿想,她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所有人都死了,她还活着干什么,可是他们,又都想她活着。
池惠儿想过回家看看,但是虚弱的身体让她无力下床,等着能挪出房门时,外面刺眼的光,吓到了她。
她的房间里,一直暗着,她说她不喜欢,婻也听她的话,找来薄纱帮她蒙着窗,夜里也不点灯,婻夜视很好,她也不怎么动弹。直到有天晚上,她摸索着下床,想着晚上出门同他人道别,她看不见,一头磕上桌脚,头破血流,那个叫斯木里的少年发了火,将屋里的薄纱都去了,也备了很多灯,强硬地让她一点点适应光亮,直到她害怕,晚上也只在桌上点一盏微弱的灯。
池惠儿和他们说,她想离开,想回家看看,婻说,这里是荒境,除了祭祀大人,任何人都出不去,而祭祀大人,把她带回来后,第二天就闭关了,什么时候能出来,她也不清楚。
死不了,也活不了,池惠儿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
二哥哥给她染的蔻丹,也快掉完了。
星期一快乐,嗯,上班一点也不快乐,但是一想到过几天我哥结婚就可以搂席就开心,等了好久了,一天天掰着指头算呢!大家也要好好吃饭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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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池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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