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上前拉扯她的手臂,有人又探手想去摸她脸颊,都被她躲闪过去。
这时路上已然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她便被围困在中间不得解脱。
哭有何用,耻辱又有何用,眼前这些人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放过自己,他们便是要看着自己难堪,羞耻,以此来取乐罢了。
宁娈急切想要脱出人群的包围,更想脱出头上那道带着凉意的视线,可是这些人偏不随她意。
她无助地闪躲着、挣脱着,嘴里说着:“别这样、走开!让我出去。”
听到她的话,那三人反而愈加嚣张起来,有人嬉笑着,甚至开始当街拉扯她的衣带。
她恍然想起中秋那夜,在荒山野地里身后那人说得话--“你若闭嘴,方能安全些”,又想着第二日吴霜说得那句--“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便要出手打他、伤他,尽你所能,而不是一味躲避求饶。”
她心横下来,将酒坛紧紧搂抱在自己怀中,随后猝然回身一脚,身后那人没有防备,被踹中肚腹,后退两步愣住。
“哟呵,月筠姑娘几时会了拳脚功夫。”
三人反应过来,愈加觉有趣。这三人本也是混迹于市井的泼皮,平日里好勇斗狠,在永宁城中亦是有些许名头,功夫颇是不错,他们当即摆开身段,欲好好逗弄她。
宁娈怀中抱着酒坛,应对得甚是吃力,可面上却发起倔强来,将这些时日所学尽全力施展出来。但毕竟习练时间尚短且无根底,纵然拼尽全力,可面对三个壮年男子,终究无法摆脱他们的纠缠。
一男子见她宝贝怀中的酒坛,便作势要踢向酒坛,她转身躲避,那一脚便落在她的后腰际,她向前一趔趄,又被另一男子张臂拥住,随后发力拉扯着她向身后窄巷子里拖去。
眼见着这三个男子便要得逞,身后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喧闹,原是葛家食铺的二楼有人自窗内跃出,随后落在那三个男子身侧,手掌握住一男子手腕,只轻轻一掰,那男子痛呼出声,当即便不能用力,手从宁娈身上垂下。
旁边男子见状,抡拳头招呼过来,秦愚不闪不避,用手掌接住了那拳,指间用力,那人拳头便发出“咯嘣”之声,随后绵软垂下似是已废。
而另一个男子压根未近身,便已被秦愚一脚踹飞到人群中惨叫起来。
秦愚将宁娈拉到自己身侧,又将酒坛自她怀中拎出,道:“酒本不重要,你若扔下它,便不会这般被动。”
宁娈不知此时是什么心情,她怔怔望着秦愚,失神了片刻,才想起开口辩解道:“这酒是师父要喝的,阿娈不敢扔。”
两人说话之时,那三个泼皮觉得失了颜面,又不敢贸然上前,便发狠问道:“阁下何人,在何处营生,竟敢管我永宁城樟苔街武姓三兄弟的闲事!”
足下这条街便是樟苔街,是永宁城里最为销金的地段,有大小青楼十三家,相公堂子亦有四五家,凡混迹于此地的除了本地豪阔,余下多半都是江湖人。
秦愚倒也不遮掩,坦荡道:“永宁城外三十里,秦家庄秦愚。”
方才还哄闹的人群当即便静了下来,武姓三兄弟脸色尤为难看。
秦愚又道:“我小徒为我沽酒,却被你兄弟三人无端戏弄,是何说法?”
一人尚自逞强道:“你说你是秦愚你便是?我还说我是穆九重呢。”
穆九重正是秦愚故去的师父。
他话音刚落便被旁边人扯了一把,有人惊呼道:“是他,快看他腰际盘着的那把青峦软剑,不是秦愚还能是谁?”
武姓三兄弟的面色愈加难堪起来。
至此已无人再质疑秦愚身份,方才被秦愚碎了掌骨的男子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三兄弟有眼无珠,动了秦庄主的人,如今我掌骨及二弟腕骨已断,此番受了教训,望庄主大恩大德,今日放过我兄弟三人,我们从此离开永宁城樟苔街,再不在庄主面前现眼。”
一人不服还要再说句什么,武大怒斥道:“住嘴,不怕死的玩意!”
秦愚不说话,只侧头去看宁娈。
经这一番变故,宁娈心中便如一团乱麻,说不出是何滋味,思来想去,也只说道:“师父,酒将冷,我们走吧。”
秦愚颔首,再不理会那三人,与宁娈一同又回到了葛家食铺。
到了二楼桌旁坐下,看窗外,方才的人群已闹哄哄各自散去。
宁娈为秦愚斟了酒,那酒尚温热。
秦愚手指扶着酒盏,突然问她道:“方才你怕了吗?”
宁娈倔强咬唇,并不言语。
其实至此她已明白师父秦愚的用心,从前他便知她胆小怯懦,也曾几番言语教导,想是不甚满意,今日便故意将她带到这里,再寻机让她陷入那种难堪境地,逼她还手罢了。
见她不言语,秦愚也不逼,只淡淡笑着说道:“为师今日些许欣慰,你可愿陪师父共饮一盏?”
说完秦愚抬手扣住酒坛口,亦为她斟了一盏酒,推至她面前,见她微垂着头,他犹豫片刻,终究抬起了手,轻轻按在她的发顶。
就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童终于得到了父母的安慰般,只一瞬间宁娈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一滴一滴落进面前酒盏中。她倏然起身绕过桌案,双膝跪倒于秦愚旁侧,开口只一句带着哽咽的“师父”,便伏于他膝头发泄惧怕般的痛哭起来。
哭过一场之后,宁娈终于情绪平缓下来,就像纡结于心头多年的旧疾被拔除一般,她的心上从未感觉到像此时这般轻松。
用过饭后,秦愚问她:“可还有想要去的地方。”
宁娈摇头:“我想回家了。”
秦愚便点头道:“好,回家。”
离开永宁城到秦家庄要经过一条河,夏日里是乘船的,可入冬以来河面冰封,船倒是不必乘了,可直接于冰面穿行而过。
秦愚在岸边捡了一块木板,用绳结系好,对宁娈道:“上来,带你飞过去。”
宁娈不解,只是一块木板又如何能飞,又不是话本里可以御物起飞的修士。不过想虽如此想,她还是站了上去。
秦愚将绳结另一套握在手里,转头提点宁娈道:“像前几日所习练那般,保持住身体平衡。”
宁娈依言站好,双臂张开,腰肢以上和下盘以下亦全部做好准备。
秦愚猝然发力,足尖于冰面上快速点动,便当真像飞起来似的。
开初宁娈并不能适应,身体前耸后仰不住摆动,只是勉强维持住平衡。而越到后来,她仿佛领略到了诀窍般,可稳稳站住身体不倾。
师徒二人就这般在冰面上快速行路,偶尔秦愚还要增加移速,令她猝不及防惊呼着再次稳住身形。不知怎的,如此几次之后宁娈突然便发起笑来,她越想忍住却越忍不住,以至后来笑声越来越开怀。
秦愚微侧头看她,面上亦是淡淡的笑意。
以往乘船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二人竟在两刻钟不到便走完了全程。
到了秦家码头,想起上一次到这里时的情形,宁娈心中有些许感慨,只是并未外露。
秦愚弃了绳子,在前头走着,宁娈跟在身后,一直盯着他腰间看着。
秦愚似有所感,倏然回头看她,问道:“你在看什么?”
宁娈道:“师父的剑原来名唤做青峦剑。”
秦愚停住脚步,手自腰间一触,那柄软剑便已经握在手里,剑身柔韧,上面刻画着连绵的青峦,缠在腰间时便像一条青峦玉带。
宁娈用手抚过剑身,心中好奇这柄剑的来历,想着必是某一位名家所锻造。
秦愚似看穿她的想法,解惑道:“这柄剑非是什么名家所制,只是一个寻常铁铺锻造,连铸剑图都是我自行画出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剑。”
等宁娈看过之后,秦愚又再将它按回腰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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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青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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