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亵渎

两人在雪地里行路,秦愚的步伐甚轻行速亦快,只是为迁就宁娈而故意放慢速度。

师徒二人前后默默地走着,这一刻天地万物都是静谧的,纯白而安然。

从永宁城回来第二日,秦愚破例给宁娈一日休息,不用再习练、读书。

自宁娈拜师秦愚后,难得有这么一日清闲,吴霜便耐不住,一大早就来找她。

昨日自永宁城买回来的东西还未收整好,都凌乱地堆放在窗边小榻上,吴霜便一件一件饶有兴致地翻过。翻到衣裳时拎起来向宁娈比量了一下,挑剔地说道:“这件好看是好看,可是不是时兴的料子,你何不再买一件绣芦花的缎面袄子,永宁城里的女子都爱穿的,我还有两件,保暖又好看。”

宁娈道:“哪里能让师父破费那许多,这已然花费了他好多银钱。”

吴霜便笑她道:“秦哥哥可是秦家庄的庄主啊,怎么就会在乎花费的这一点银钱了。”

宁娈不认同道:“我看咱们秦家庄也不过是种地营生,何况我师父又从不下田,若只是吃穿便也罢了,又哪里会有许多资财。”

吴霜闻言,笑得简直不能自抑,好半晌才止了笑道:“我们堂堂秦家庄的营生几时是靠这几亩田地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庄里很穷吧。我这般与你说,咱们庄中这些养老的人,那是闲得无聊才会种田,种田所得营生若真细算,怕不是都不够他们身上的一件兵器。”

宁娈听得惊住,她竟不知秦家庄原不只是吃穿不愁的,竟还很有钱。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昨日永宁城葛家食铺下一幕,便又试探问吴霜道:“我师父他,在江湖上名头很响吗?”

昨日那些人听到师父的名字后那震惊的表情她记忆深刻,还有武姓三兄弟之后的姿态也颇耐人寻味。

吴霜颇自豪道:“那是当然。想当年秦哥哥可是凭着他那把青峦剑斩杀了数名西域高手,之前江湖人多欺他年少,很不把他放在眼里,可那次若非他出手,眼下这江湖,早该被西域那些人搅得血雨腥风了。”

她说的这些,宁娈全然不懂,只是觉得奇特,原来师父秦愚身上,还有这许多过往。想必他腰间那把寻常铁匠锻造的青峦剑也是因此而扬名的吧。

吴霜又翻腾起几件胭脂水粉,随便打开一盒,用手指沾些香粉蹭到宁娈脸上,“过些时日便是除夕了,庄中还要摆除夕宴。对了,阿娈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们拿了银子再去趟永宁城逛逛吧。”

宁娈直摇头,她可不想再去永宁城了,何况眼下这许多东西,还能缺什么呢?

时间过得可是真快,总觉得中秋宴还是昨日之事,转眼之间竟已除夕将至。

她忽然想起中秋宴那日展四娘当众调戏师父之事,禁不住抿唇笑了,随后才想起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过展四娘了。

她问起吴霜,吴霜便也笑起来,道:“展四娘啊,已经离开秦家庄了。”

宁娈甚是惊讶:“因何而离开?”

吴霜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中秋宴她豁下脸皮当众引诱秦哥哥未果,后一夜又进了秦哥哥房中,不知说了些什么,再后来便离开了秦家庄。”

宁娈有些愣神,自言自语道:“竟至于如此吗?”

吴霜叹了口气,道:“虽说我们江湖人于情爱一事多随意,好时便寻欢,不好时便一拍两散,可遇见了秦哥哥这样的男子,又怎么会愿再与旁的人欢情。展四娘也算是情场老手,还不是在他处折戟。”

说到这里吴霜突然停顿住,言语严肃地对宁娈道:“阿娈,你可莫要也爱上他,旁人若爱上他,最不济也不过是爱而不得。可你若一旦爱上他,那便是要受万人指摘地悖伦之为。”

吴霜的话唬地宁娈一惊,失色道:“你莫胡言,他是我师父我怎可亵渎!”

吴霜见她急恼,也不再逗她,就此便岔开了话题。

展四娘离开的事情,在秦家庄算不上什么大事,做个江湖人,又心无挂碍,本就可来去随意。可在这个晚上,宁娈却失眠了。

她想起自己自幼年便颠沛,能有一个家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现下在这秦家庄里有了自己的住所,还有了教导自己的师父,有生之年她都不想离开这里。

外面冰天雪地,不知展四娘又落脚于何处,可遇到了愿与之欢情的人。

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色瞑朦发亮时才将将睡去。

第二日自然起晚了。

说起来秦愚算不得是严师,宁娈来晚便来晚,他不会罚她。

宁娈是头一次为人徒,他亦是头一次为人师,师徒二人谁也不挑拣谁,倒甚是和谐。

这一段时间来宁娈所学招式颇多,可学熟了的却是不多,之前秦愚也不急躁,教导起来颇是心平气和。

可前日从永宁城中受了欺负,再次习练时秦愚便道:“从前想着你习武更多是强身健体,便不与你较真儿,不过为师现下不这般想了,自今日起,每日习练再多一个时辰。”

宁娈相貌好,庖厨之艺亦是出色,看着除了胆小些,明明也是个伶俐女子,可偏习武天赋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自中秋后几日拜师后直到除夕前几日,才将将学会了两套招法。

秦愚为表奖赏,便允她可讨一件喜欢之物,不拘价钱几何。

若放以往,她定然觉得自己寄人篱下,便不敢有所要求,现下心境倒有了些许变化。

她没讨别物,反倒是只要了一些钱,确然如吴霜所说,这秦家庄大概是不缺钱的,他更是不缺钱,只见他随意开了桌上一只木匣,里面碎银、银锭、铜板混杂放着,最下面压着的竟还有银票。

银票不好支取流通,铜板又琐碎,少许还好,但凡超过一贯,携带也甚为不便。

秦愚从里面取出几块银锭,递给宁娈,唬得她直摆手,“要不了这许多。”

秦愚道:“尽拿着,年底总要有些用处的,若用没了,你便直接过来自取,无须问。”

从前她总想着秦愚为她从品月楼赎身花了许多钱,又见他身上甚少见名贵之物,又懒于种地,便以为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宽松,尚能花许多钱给她赎身,那样的恩情她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现下她知道当真是自己多思了,赎身的那点钱于他,怕是压根不放在心上的。

原本她与吴霜约好,年前找一日空闲一同结伴到永宁城采物。

时间悠悠忽忽地过去,转眼便来到了年根底下。

只是还未找出那一日空闲,变故却突然来了。

那日宁娈正在中庭习练秦愚所授的第三套招式,小童冬生却突然引进来一个年轻人,这人看样貌面生得很,似不是在秦家庄居住的。

他见到秦愚恭敬叫:“庄主。”

秦愚颔首,他方又说道:“近日在外面的兄弟有人意外得到一个消息,言及展四娘似落在了旧日仇敌之手,请庄主示下,当不当叫人去救。”

从前展四娘行走江湖时,行事放荡不羁,确然结了几个仇家,可按她的武功来说,又怎会轻易落在仇家之手,想必是着了些不坦荡的道儿。

“可知她那位仇家是谁?”秦愚问。

年轻人答:“听说是新京那边一个大官。”

秦愚又道:“可是姓韩?”

那人点头:“是韩姓。”

秦愚想了想道:“救是当救的,你先去吧,展四娘的事我亲自去办。”

展四娘的这桩仇事秦愚恰好是知道的,早年她行走江湖曾遇到过一个官家公子,对她倾情后便百般纠缠。

江湖女子多半都不喜官家公子的派头,展四娘自然懒于理会周旋他。几番纠缠不成,那公子便心生歹念,趁展四娘不防备用下迷药,曾将她囚于暗室中百般凌辱。后来她寻机杀了那人,从暗室中逃出,一路上遭人追杀,百死一生之际恰好便遇上秦愚,方救下了她。

那年轻人走后,宁娈不再习练,回头问秦愚道:“师父要在外面过年了吗?”

那新京,离永宁城总有七八百里,若明日出发,纵使是快马也总得近两日能到,而大后日便是除夕了。

秦愚道:“本就是要出去的,已经迟了很久。到新京也有其他事办,倒可以顺便去救展四娘。”

宁娈想起未拜师之前,师父确实经常外出,有时近月余方归,而近三个月,他确然已经很久未外出了。

“那师父几时回来?”

“或许要过了上元节了。”

自拜师后这些时日日日相处,乍然听闻他要离开一阵子,心中禁不住有些失落。

秦愚道:“师父不在这一阵子,功课和习练都莫要荒废,银钱不够便去我房里拿,若去永宁城便要寻人结伴去。”

宁娈点头:“徒儿记住了。”

她抬头欲言又止,心中担忧,想要说几句叮嘱的话,可却想着师父这样的人物,又哪里需要她担心呢,到底什么也未说出。

秦愚看着她,有片刻的沉默,似在等她说,最终却也只淡笑道:“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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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娈秘事
连载中薇风凛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