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骞一直在浅眠,感觉到晏栖轻轻拍他时,他立刻就醒了。
晏栖轻声道:“我们。”
黑夜中,陆骞能很明显的听到晏栖的附耳的吐息。他偏头看过,能看到晏栖的一双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夜正深,他又刚刚从浅眠中醒来,夜视能力要好很多。晏栖可能不知,可能知也不在乎,只是道:“若是戏文,今夜回和当是夜探贼院。”
陆骞目光散乱的看着晏栖身后,一副自己什么都看不清的样子。
晏栖看着他散乱的目光,食指不断往前探着,食指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近,直到差一毫碰到他的眼珠,他的眼睫都未颤的看着晏栖身后。
晏栖无趣的放下了手:“走吧。”
陆骞从床上爬起,伸出手,在床榻上摸索,动作迟缓而坚定,在尽头时用脚点着地探着位置,下了床。
晏栖把袖子一甩,柔滑的丝绸从陆骞手中飘过:“牵着。”
他竟是分出了一片宽袖给陆骞,天可怜见的,晏栖的弟弟,当今的三皇子,在五岁时半夜淘气跌倒,也不过是得了晏栖一声嗤笑,他陆骞何德何能,能得太子的一片衣袖,一定是有诈。
于是陆骞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一脸茫然的手往前摸索着。
他先是摸着了晏栖的手,有点温热,但是对比之下还是偏凉的手腕,他像是被烫了一般,一下子缩回了手,又试探的把手伸出,这一下,直直搭到了晏栖腰上。
晏栖像是被烫了一样,陆骞手刚上去,他立刻闪身躲过。
陆骞茫然的睁着眼睛,看向面前的柱子:“是怎么了吗?”
晏栖:“……”他忍无可忍的站在他面前,而陆骞晃了晃脑袋,又晃悠着把头转到别处,一脸真诚的盯着那处:“公子对不住,真对不住,我看不清。”
晏栖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袖子的一个边角,把边角缓缓的,不挨着陆骞的,塞到了他的手里。
陆骞一脸茫然,手里拽着拽着,就多了一角袖子。
晏栖声音冷冷清清,但是不知是不是陆骞的错觉,有一丝微妙的情绪在里面,像是一个不喜欢猫的人,碰见了一个,有点喜欢的猫,想要逗上一逗。
陆骞牵着袖子,身形半僵硬的被灵活上晏栖牵着出了门,从正门出的,无人看守,一路上,没打一个幌子,走的端正又笔直。
晏栖也没带斗笠,他嫌那东西晃眼,带着不舒适。
陆骞只觉得,晏栖应该是想看他气运如何,要是今夜无风,乌云遮月,那面容自被隐蔽,若明月高悬,反正也是陆骞想好该怎么从他手底下活。
不一会两人径直入了另一间屋子,同样无人看守,但也同样无人居住。
两人进去,陆骞茫然的跟在身后,晏栖微抬下巴,他想看看陆骞能装到什么地步:“找一下有没有机关吧。”
陆骞:“好。”
于是他摸索着,顺着门进去,缓慢而坚定的挪动着,主打一个身残志坚。
晏栖站在旁边,看着陆骞从他身前挪过,挪到他的身前。
晏栖的视线,随着他缓慢的挪动,而挪动。
直到嘎哒一声,陆骞一惊,下意识侧过头,然后他看向屋中柱子。
晏栖站在柱子旁边。见他侧头,刚张唇,只听一阵砰的巨响,一瞬间地动山摇,整个屋子在这时轰然翻转,大量白烟从四处飞出,屋内各种雾气飞腾。
陆骞在屋子翻过时,手疾眼快的攀住墙面一边,堪堪在屋子挺住反转时还立在原地。
在雾气腾腾时,他立刻捂住口鼻,将气体隔绝在外。
也不知晏栖是怎么做到的,陆骞没怎么注意他,只是在反转过后,看他轻松的站立在原地。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逐渐被白雾淹没的晏栖,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时机。
他缓步后移,从墙边摸索着出去,这里大概和刚才屋子是差不多构造,屋内都有四柱矗立着,根据传统,应该是一个建筑格局,他逐渐挪出后,屋内白雾也开始散去,这座屋子现在才完整而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这是类似于刚刚的屋子,不,应该说和刚才一模一样,只见四周都是以厅屋形式展开,有一厅三屋,屋内隔着屏风,和上面屋子几乎一样。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他顺着屋子,往两次住进去的屋内走去,只见屋里放着一面翠绿青山屏风,屏风后影影绰绰的透着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走向前去,赫然间屏风后合衣躺着一个衣衫破旧,满面尘土的人。
陆骞手下移,探上此人鼻息,温热的呼吸打在他手上,他立刻松了口气,然后推了推此人。
那人睡得正死,推两把竟没醒。
陆骞手背拍上此人面上,他此时是弯腰的,声音因此低沉:“烟德,醒醒。”
在他手距离此人面庞还有一点点位置时,手穆然被人抓住,他垂首,正好对上那人一双清澈的眼睛。
封璟溪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刚刚,叫我什么?”
陆骞从善如流的改了口:“璟溪兄,怎么了?”
封璟溪扶着剧痛的额头起来,恍惚道:“不对,你刚刚好像不是叫我这个。”
陆骞笑道:“睡傻了吧,走了,再不走,就有人来了。”
他笑着,却突见封璟溪正看着他,眼神深沉。
陆骞渐渐敛了笑意,轻声问:“是怎么了?璟溪兄。”
封璟溪毫不客气的盯着他:“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陆骞彻底冷了下来,他直直的看着封璟溪,一字一顿道:“是吗?”
封璟溪同样看着他:“是。”
陆骞看着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竟想逃避,他咬着牙关,侧过头,道:“故人已逝,便不多言。”
封璟溪:“故人已逝,斯人尤在,你是不是……”
陆骞截口打断,他有那瞬间,害怕涌上他的心口,他怕被人知晓他的弱懦,苟活于世,又有何颜面追忆旧尘:“不是!”
“我说什么你便说不是,之前在侯府,与世子厮混的,是不是你!”
陆骞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不灵敏:“什,么?”
天可怜见的,头一次见有人死后被各种艳情史诽谤,还都是男子,他就那么像离经叛道与众不同之辈吗?只要符合他纨绔身份一点的,就得往他身上贴?
封璟溪死死盯着他,蓦然手拉着他的背,把他拉得跌坐在床,然后整个人重量压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
陆骞一时因为精神恍惚,未料及还有此出,被他扯过,掐了个正着。
封璟溪满脸正气:“是与不是!”
陆骞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他哑着嗓子:“是又如何!你是如何知晓的?”
封璟溪眼睛泛红,手下用力:“我如何只晓?我能不知晓?世子把你的侧影画像挂于卧室,被侯爷发觉,逼问世子,世子为了保你,死活不说,被侯爷请出家法,好一顿收拾,最后躺在床上呆了一月,连上元节都未过。若不是你,世子也不会在那场大火中…”
说到此处,他竟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下文。
陆骞知道下文是什么,在心中默默接上,若不是他,也不会死。
他竟说的是那次!
陆骞迟疑的问:“侯爷难道不知道画上画的是何人吗?”
封璟溪咬着牙关,声音已经卡在后头了:“侯爷如何只晓,现下世子侯爷皆已经在九泉,你千里迢迢从江南到京都,欲意何为?!世上已再无侯府,你不用心心念念的觊觎侯府遗物了!”
是了,陆骞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突然想起自己那狗屁不通的墨宝,自他启蒙开始,读书头疼,写字手疼,更别提作画了,他宝贝似的挂在卧房的东西,本还以为是被侯爷发现了觊觎……如今想来,他们并不知。
不知也好,若是知晓,怕是九泉之下本就不得瞑目人得从黄泉中爬出,指着他的鼻子呵斥他识人不清,猪油蒙心。
陆骞手下用力,掰开封璟溪卡他脖子上的手。实际上一个文臣,手下再怎么用力也还是文臣,陆骞这具身体在怎么虚弱,卡着他的拇指轻轻一掰他也就松手了。
面上不过一瞬功夫,陆骞心思已经百转千回:“我从江南千里迢迢的跑到京都,你觉得,只是为了那点遗物?!”
封璟溪气冲斗牛,嘶吼道:“他若不是为了遗物,侯府怎么会……你若不是也为了遗物,你一世子,何苦来哉不远万里跋涉到京。”
他已经在心中放了太久没有出声,在侯府出事时他曾弱懦,又抱着一丝天真的希冀,认为一心忠君的侯爷不该落到那样的下场,可实际呢。
侯府灭门,除了功高盖主惹得今上所厌外,还有一个便是陆骞母亲江南曾经富豪之家的最后家产。
陆骞之母成亲那日,十里红妆铺满了京都,但从成亲后,侯府一向深入简出,颇为节俭,京都之人一致认为侯府人将母家家产当成宝藏藏了起来。
这也是陆骞他后娘动手预备陷害的一重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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