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骞心中了然,他说好端端的,晏铭竟然为他一个不失宠的世子设席,怕是为他右迁庆祝是假,晏铭自个找个借口把谋士,以及想要投奔他的有识之士聚集是真。
毕竟皇帝现在疑心甚重,谁也不敢在此时集结官员,万一御史台参上一折结党营私的奏折,那可得不尝失。
他出了门,门口站了两侍卫,他们穿着一看就不合身的侍卫服,除了他们,竟再无下人来往,就算偶有一两个,也是加快脚步匆匆而过。
怕是大皇子积威深重。
陆骞只好无奈问道:“敢问两位,宴席设在何处?”
那两个侍卫神情恹恹,精神萎靡的站在门前,没搭理他。
陆骞往前一步,从袖中掏出块银子塞到两人手里,一副哥两好的样子:“两位大哥真是辛苦,这个时候还站在门口。这些钱,请两位大哥喝酒。”
两人立刻把银子放在了自己袖里。
他看了两人一番,然后重重一叹气:“我观两位大哥如此威风,本来想打听一些事,但看两位实在辛苦,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一位立刻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可不是嘛,在耳房里歇的好好的,突然把我们这些人换来值岗了,也是运气不好,正好就今天抽到轮岗了,不然还能再歇几个月呢。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陆骞心下一动:“王府竟如此好,岗位几月一换,还有月银拿。”
另一人一听他这样说,再看他穿着青衣官袍,又在门房处待惯了,下意识以为他是之前那些来谋个出路的寒门,立刻左右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与陆骞勾肩搭背起来。
“害,哪能那么好,府里门房多,轮值的人少,但是拿的钱也少啊。也只有像举办这种宴会的时候,拉着我们出来站岗,会多给些月钱,平时那些月钱还不够我们活的。”
“王府平日竟没有人值岗吗?大殿下竟然如此信任他人。”
那侍卫见他如此不开窍,只好把话里的隐晦去掉,他们也因此积怨已久了,任前说好是来当侍卫的,结果来了之后是耳房,还是和几百人当一起,平日里只能拿个三瓜两枣,只有轮值守耳房时才有那么丁点钱,在要么就是每逢大皇子广聘英才时才有一些钱。
平日里只能一群人挤在逼仄的耳房里,不许出门,不许吵闹。
“怎么可能没人,也不知大殿下从哪聘了一些人,既不是私兵,也不是侍卫,每天在王府轮值,我们这些人就只能挤在耳房了。”
听到此时,陆骞深深叹了口气,一副悲切同情的样子:“真是辛苦了,没想到期中竟有如此曲折,实在是令人感怀。”
“可不是嘛,你方才是问宴席?既然你称我一句,那我劝你一句,你以为王府广收幕僚这么多年,为何寒门幕僚寥寥无几,还不是其他幕僚……”
大凡官员,在朝堂之上都想有个靠山,而稍微有些权势的官员,都想底下广开门路,这也由此形成了一种风尚,有权势官员都会招收幕僚,这些幕僚,大多数都是已当了个小官的普通士族,为了攀上更高的枝,甘愿屈居一隅,就为了等皇位尘埃落定后功劳的封赏。
陆骞一副深受点拨的模样:“其中竟然有如此隐情,多谢两位大哥点拨了。”
那两人明显受用,此时正好一个小厮步履匆匆而过,那两人替他喊停,并叫那人替他引路。
小厮垂着头,却又不敢反驳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只好勉强一点头。
那小厮转身将他带入一条羊肠小道,两侧是一些绿草竹木,在两人安静下,风过时沙沙作响听的无比清晰。
陆骞:“多谢你了,但本官有些想如厕,敢问茅房在哪。”
小厮闭嘴不言,只是往左的一顿,往右去了,他形色匆匆,一回头见身后的人还悠悠然左看右瞧。
回首一行礼:“还望大人快些,小人还要去清点摆饰单子。”
他敢如此不客气也是有原因的,这可是大皇子的府邸啊,当今圣上也不过三位皇子,更何况大皇子深得圣心,他们背靠大皇子,是这些小官所不能比的。
陆骞露出羞腼的神情,不好意思轻声道:“抱歉了,只是我不认路,要是认路了,那我就能自个去了。”
听闻此言,小厮心神一动:“竟然如此,我替你指路吧。”
“啊?”那人茫然看他,比旁人黑写的眼眸专注的看着他,竹叶窸窣响在耳边,此人五官清隽,面上又是常带笑的温润,小厮此时被他容色一慌,竟是一愣。
旋即他反应过来,一直崩着的脸有些缓和,他一直自认在王府做事,要比这些低头哈腰的末品寒门小官有前路的多,因此对这些上门投奔的人都不是太敬重,很是随意。
但看着此人眼眸中印着自己清晰的面孔,小厮竟然觉得这样很不好。
他放轻声音:“还是我带你去吧。”
陆骞:“那就多谢了。”他一顿:“会不会太麻烦了,不若你为我指下路,等日后我再来时不麻烦他人。”
没有下一次了。
但小厮看着此人真挚的目光,还是把这句话咽下了,罢了,给这人留个念想也是好的,也不知这人在那些人手下能呆多久,十天?一月?
于是小厮大概为这人指了一下路,刚好到茅厕时,他也说完了。
此人站在茅厕门口:“可能要拜托你多等一会了。”
小厮点点头:“没……”
话还没说完,他脑袋突然一片混沌,整个人一软,往后倒了,只是刚往后一点,就被人抱住。
陆骞拖着人,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茅厕,对换了衣服后,把门拴上了,以防止有人误入。
这药是封璟溪给的,厉害的很,在没解药之前,这人最起码能昏一个时辰,并且醒后会不记得最后一刻的记忆。
今日有宴,侍卫在今日里也会放松警戒,或者说,平日里看守的私兵已经转移地方了,留下的不过是一些功夫稀疏,连言行都没太多管教过的侍卫,因此不用太过担心。
他穿着小厮那身蓝色粗布衣衫,明目张胆的往晏铭卧房走去,走到门口,他手刚搭上门,一道声音传来:“你来做什么?”
陆骞飞快抬头,见此人深色警惕。
但他一穿着褐色长衫,衫很长,拖到大腿处,陆骞垂下的目光正好看到垂下的袖子上有个深色补丁,补丁在衣里,要不是角度凑巧,他还看不见。
这人瘦高个子,肤色很白,面无血色,眼下青黑,两颊瘦削,好像每天都没吃的饱一样,走出门转头那瞬整个人都晃了晃,约摸二十五六上下,陆骞来时他应该正好出来,此刻他站在晏铭卧房外间,应该准备出去。
陆骞粗看一眼,就立刻低了头。
看样子像是幕僚。
陆骞行了个礼,低眉顺目的站着,让此人看不到他的脸:“先生,宴快开始了,王爷让奴才提前准备衣裳,他等会换。”
王爷的确有这个习惯。并且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幕僚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他有些怕东西又被人故意弄乱,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要把我放桌上的策论搅乱了。王爷万一要看呢。”
自称我,看来是无功名,在晏铭不在时放策论,并且很有可能晏铭不会看策论,那应该是寒门。
陆骞:“是。”
“那多谢了。”
陆骞:“先生说笑了,奴才不敢。”
那人仿佛凝成实质的严厉一轻,眉间凝着的深深一块松开,微微笑了一下。
陆骞在他笑容中推门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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