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栖推门进屋,屋内烛火摇曳,一个人穿着身淡色青衣,正坐放药箱旁的椅子上,恰好是背对着他。昏黄烛火打在他发后,让人只能看到他背后。
那人身形瘦削,加上慌忙之下只将腰带随意一套,他腰间被勒出一个弧度。
此时正专心的开着药箱,拨弄着里面的药,将各种药从箱里取出。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人也是喜欢半夜三更坐在烛火前,两手支着下巴靠在桌上,腰身被他凹出一个弧度他也浑然不觉,只专心的举着一本书策,装模装样看上两句。
但是这人已经死了,听说是**,当时他还可惜了一阵,世家公子里面,他可是最喜欢这人了,有趣又好玩。
“你是怎么了。”那人边说,边拿着一瓶药回头。
晏栖紧紧的看着这人,想看看这人出现怎样一张脸,不出所料,却又出乎意料。
此人面目轮廓深邃,眼窝微凹眉骨突出,一双桃花眼在注视着人的时候显得含情脉脉,鼻根挺直却鼻梁窄,与过于美的眼睛中和一下使得不显女气,嘴唇薄而有肉,中间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唇珠。
此人是——祁舟。
这样看的话,他突然恍惚想起,这人是有点像那人的。从眉眼到嘴角,丝丝缕缕带着那人的影子。
其实他们二人根本不熟,只是远远的,在各种宴上见过,在太学时又是同窗,他逗弄过,为何总想起呢?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这些想法在他心中百转千回,实际上表面他只是愣了一下,又立刻回道:“只是受了点外伤,我来讨要些药。”
回的时候,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使得原本如玉相撞的清冷声音低沉下来。
祁舟果然没有怀疑,从刚刚摆满的桌面上挑挑拣拣,拿出一个金瓶子:“诺,这个,你把衣裳脱了,我来帮你上药吧。”
晏栖微微一笑,没有说好与不好,只是在心中反复咀嚼这几个字,最后他道:“你是大夫吗?”这人太有意思了,要是就这样杀了也太可惜了。
此人听后一愣:“不,我并不是大夫,只是最近大灾大难,想帮助难民,买了一些药,正想着明日送出去呢。你我今日也是有缘,我想着你背后也有伤,替你处理一下,方便一些,放心,不要你钱。”
他侧身,将桌面完全露出来,给晏栖看他摆满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是药。
好像是怕晏栖担心,他又接着道:“放心吧,虽然我不是大夫,但是只是上药而已,这不需要很大的技术。”
晏栖轻叹:“好,多谢了。”
他心中却在冷冷的想,毫无破绽,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与自然。但是没有破绽恰恰是最大的破绽。
晏栖坐与床踏边,屋里只有一个凳子,被祁舟拿来坐了,他将凳子摆在床榻旁,说这样方便上药。
他将绣着泛着质感的黑色腰带解下,软剑被他藏于腰带中,被一并解下。
陆骞就这样看着他把防身的最后武器解下,如果他此时出手恰当,晏栖活不过一刻。但是他不想他需要的是将冤情昭雪,让忠魂归故里,让不白之人得到真相。
这是此时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昏黄的烛火打在晏栖的脸色,被斗笠挡住去路,似乎愁于无路,只好将他眉眼透于人前。
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斗笠,陆骞能清晰的看到晏栖眼中被烛火印下的光,已经他眼中的冷漠。
似乎晏栖也察觉这样会使得斗笠透亮,他轻轻转过了头,将交领衣解开,外袍与里衣唰被脱下。
陆骞眼前噔时出现一片白的晃眼的肌肤,肌肤上还有猩红的血,与肌肤形成了对比。
他将药丸碾碎在手里,往这人后面拍去,然后用力将药按进去。
他能感受到劲瘦的腰在他手里打颤。
陆骞故做关心:“怎么了,是我用的力太大了吗?”
晏栖声音没有起伏:“并没有。”
陆骞:“可是,你刚刚好像抖了一下,实在对不住,这药就是得用点力才能起效。”
晏栖慢条斯理道:“没有关系。你尽管上药吧。”
陆骞将药放在手指上,将手指捅进血洞里,将薄薄的一层药涂了上去。
晏栖这会没动静了。
也看不见脸,看不见他咬牙的模样,这下也不抖了,陆骞内心一阵可惜,这可没意思了。
他悻悻的三下五除二的上好药。
然后善解人意的问:“后面上好了,前面还需要吗?”
过了好一会晏栖才回答:“多谢好意,我自己可以。”
陆骞内心一阵雀跃,料想肖云鼎刚才痛极,才在他这个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他痛极,陆骞心中便痛快。
陆骞将药递过去,不放弃一切找不痛快的机会:“你怎么带着斗笠?”
晏栖声音冷冷:“面容丑陋,怕吓到人。”
陆骞心情良好:“我观你身形清瘦,声音悦耳,料想外貌必定过人,怎会有丑陋一说。”
晏栖最讨厌别人说他美艳这类但凡和女气沾边的词,毕竟他曾被朝臣认为容貌过于浓侬,不适合当一国之君,会让外邦笑话,以为本朝无人呢。
最后说这话的朝臣没几天被查出贪污受贿,死在流放的路上,从此满朝再也没人敢拿太子外面说事。
晏栖:“……”
最后他从牙缝挤出两个字:“多谢。”
上完药后,晏栖看着收拾东西的陆骞道:“在下身无分文。”
陆骞:“我知晓,不要钱,反正明天也是要给贫苦百姓的。”
晏栖:“我能不能今夜打搅你一番?小二刚刚也说没房了,我无处可去。”
陆骞:“……”不,我拒绝,我不想为了你一点信任把命都搭上啊!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危险人物,你真的不会因为我看了你的脸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吗?
但是他表面上只是微微为难道:“这……”
晏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那就好人做好底吧。我日后会报答你的。”
晏栖声音淡淡的,却胸有成竹的看着他,料想他不会拒绝这个诱惑。
陆骞心想:成了,不枉费他费这么大一番功夫,他努努力力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这句话,这样日后调到晏栖身边,他也没有拒绝的名头。
陆骞佯怒道:“这世间的人,我不止救了你一个,难道我各个求回报吗?我只不过是随心而已,我若今日不愿,你是否还要嗔怒?之前种种救恩皆湮灭于心?”
晏栖:“当然不会,只是无处可去,便大着胆子讨要更多的好,既你不愿,那我就走了。”
陆骞心下一急,哎,这可不能走。
当即道:“我只不过对你说的话有疑虑,问上一番,你便要走,这可让我心中有愧,平白惹你恼怒,万一你在外头有些什么,倒是我之过。”
看着他八风不动的模样,陆骞只在心中暗笑,都是庄稼人,打什么谜,他正好趁着这机会,把这家伙怼上一怼,反正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时机。
晏栖:“如此便多谢了。”
陆骞看着他那冷淡样,总感觉是哪里不太对。突然想起来在晏栖眼里,他可能真的会把这人丢出去自生自灭,所以晏栖的目的其实也达到了,不愧是心生七窍的太子。
他吹了灯,将被褥铺好,迎宾上塌:“那么,请吧。”
晏栖不喜欢别人碰他,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跟别说和人同床共枕,他现在倒要看看,晏栖怎么一个让人收留法。
哪知晏栖神色自若的讨价还价:“我喜欢睡外边,要不你还是让让我吧。”
陆骞一挑眉毛:“那不行。”
晏栖回头看他,透过斗笠,他能感到那淡然的目光似刀。
不对,陆骞血都凉了,祁舟不应该这样讲话。
好在他马上冷静下来:“我怕半夜起夜会吵着你。”
祁舟这个人,在世家公子面前隐忍而懦弱,自己明明都很凄苦了,却总同情他人,就算他同情的那个人,对他刀剑相向,他也只会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所以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只要畏缩一些,怜悯让人觉得可悲一些,就不会惹人怀疑。
晏栖:“无事,我不介意。”
陆骞佯装犹豫:“那好吧。”
两人各自躺下,良久无言,听着那头平稳的呼吸。
陆骞却浑身不自在,他从小练武,血液里流淌的都是争强好胜,像个划分领地的雄性一样,他人不可进去他的地盘,与他关系在亲近的人都没与他这样躺在一起过。
重生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晏栖付出代价,也从未与人这样心平气和的躺下过,更别提是和晏栖,他的生死仇人。他一直他们两人直接从见面开始就应该是你死我活,事实却和想象的不一样。
他侧头,月被乌云挡住,在黑暗的包裹中,晏栖很放心的将斗笠摘下了,或者说,他不在乎。
被人发现身份怎么办,那就杀了吧。
黑暗将晏栖保护的很好,陆骞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只要他想,现在就能掐死晏栖,可是这不是陆骞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昭雪,是一场昭告于天下的复仇,他要将晏栖捧到最想要的东西面前,然后把他想要的东西摔碎。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凉凉的响起。
“你看我做什么?好奇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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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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