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气温渐渐回暖,橙黄屋檐上的皑皑白雪化成一汪春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众人身上的衣服也都从棉服换成了轻便易于行动的棉衫。
随着林靖远的得势,苏家的避让,以及文家的针锋相对,朝堂上的局势愈发紧张。
卫国局势的紧张,逐渐蔓延到了皇宫内外。威严的太和殿上,苏楚楚抱着皇子高高坐在龙位上对底下的吵闹充耳不闻。
林靖远得势后,一点一点试探朝臣的底线,从百官的末尾慢慢挪到了天子脚下之下,百官之首,同文定荣并排而立。
文定荣提出,如今卫国内忧外患,敌军大军压境,应当让小皇子尽早登基,以稳定军心民心。
常常和文定荣针锋相对的林靖远听到这话后,挑眉,看着文定荣,破天荒表示了赞同:“我一向不喜文相,但今日我不得不说,文相这张嘴还是能说出令人欢喜的话。”
无论是何立场,满朝文武对皇子登基这件事十分赞同,甚至透露出些迫不及待。
身为文相势力的官员,对林靖远十分惧怕。因为他的手段狠辣,凡是同他作对的官员,要么当着百官的面儿被他一刀毙命,要么派人将官员的府邸围起来,慢刀子割肉,直把人逼疯。
甚至有刚正不阿的言官和史官,为了上谏,不惜一头撞死在太和殿的红柱上。
血腥味弥漫在太和殿中,却没换来殿中林靖远的一个眼神。
当时的林靖远神色轻蔑,看都不看青色瓷砖上冰冷的尸体,淡淡地朝旁边吩咐:“拖下去。”
殿中其余两股战战的官员面面相觑。此后有了前车之鉴,不过一年的时间,朝廷上再也没有,至少明面没有反对林靖远的声音。
此时文定荣提出让皇子登基,林靖远非但没有反对,甚至还隐隐透露出赞同的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看向了武将一侧。苏云沐站在武官首列,坦然地迎接所有人的目光。
“苏小将军有何高见?”林靖远斜眼看向苏云沐,阴阳怪气地说道。
他的对面,文定荣同样看向苏云沐。文定荣挺直胸膛,看上去十分有信心,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苏楚楚,垂首逗弄着怀中刚学会说话的小皇子,并不看下面的任何一个人。
苏云沐缓缓收回目光,沉声说:“既如此,文相和督公觉得日子定在何时比较合适?”
“为了朝局稳定,依我之见,自然是越快越好。”
“快刀斩乱麻,让钦天监就近挑个好日子,把事办了。”
……
皇帝登基这样的大事便在文定荣和林靖远两人的支持下一锤定音。
眨眼来到登基大典,天刚蒙蒙亮时,坤宁宫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被奶娘抱着的小皇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大着好奇的双眼看向门外。许多太监和侍女不时从门外走过,弓着腰步履匆匆。
小皇子白皙胖嘟嘟的手拽了拽奶娘的衣服,转头看着奶娘。
奶娘拍了拍小皇子的背,将他抱了起来:“殿下,今天可是你和娘娘大喜的日子。”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奴婢焉有命在。”
奶娘小声说话时,从门外走进几个宫女。他们捧着龙袍,进来就跪在了小皇子面前。
奶娘看了一眼宫女们朝他们挥了挥手。
一行人有条不紊地为小皇子穿衣解带,为他裹上明黄的龙袍,将他抱到了苏楚楚面前。
皇子乍见苏楚楚,便兴高采烈地向前伸出双臂,半个身子都脱离了奶娘的臂弯:“母……后……抱……”
苏楚楚看了一眼奶娘,从她手中接过了皇子。
苏楚楚面容温婉,气质恬淡,看上去毫无攻击力,可周身积威甚重。她转身之后,惊慌不已的奶娘和其余伺候皇子的下人们跪下了一地。
这些人只能看到地上渐渐消失的衣角。
从坤宁宫到太和殿这一路上,旌旗飘飘,凡是见到苏楚楚的人,皆都跪伏于地,恭送苏楚楚和小皇子,不敢直面天威。
命中注定,苏楚楚见到的第一个官员是苏云沐。
苏楚楚不由得停下脚步,眼睛中氤氲出稀薄的笑意:“苏将军,为何在此?”
高大沉默的男人宛如一把收进剑鞘的利剑。他看着在苏楚楚怀中,向上爬着,想要揪头发的皇子,接着有同苏楚楚无声地对视。
迎着苏云沐的目光,苏楚楚一步步向他走去。
直到苏楚楚即将走到男人面前,苏云沐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苏楚楚的目光落在男人宽广的后背上。她顺手拍了拍小皇帝的后背,温柔着安抚着小孩子。
“苏将军免礼平身。”说话时,苏楚楚的脸上带着笑容。
随后苏楚楚接着向前走,苏云沐持剑跟在她身后。
二人走到太和殿外的青白玉石台阶前,看到了一左一右,相对而立的文定荣和邻林靖远。
不远处的高台上,站着黑压压一片人,竖着许多明黄色的旗子。从底下的角度向上看去,太和殿的店门就像是猛兽张大了嘴。
这一切都令人望而生畏。
就连小皇帝都收了声,乖乖窝进了母后的怀中。然而苏楚楚的面色丝毫未变,脚步并未停顿。
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在正中间的位置站定,看着眼前主持登基大典的钦天监官员。
四周安静得出奇,只有钦天监官员的声音回荡。
在他话音落下后,荣升为太后的苏楚楚抱着小皇帝转身之际,台下的百官皆不约而同的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直冲云霄,经久未停。
在他们将嗓子喊哑之前,林靖远不等小皇帝开口,径自从地上起身,先一步开口道:“众卿平身。”
跪着的百官霎时收了声,彼此交换着眼神,并不敢起身。
小皇帝叫母后的声音分外明显。
眼见百官没有动作,林靖远眉眼下沉,嘴唇紧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刀砍人的暴躁样子。
文定荣伸手将林靖远和苏楚楚隔开,针锋相对:“林督公,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不说话难道要等这个稚儿开口说话吗?”林靖远嗤笑一声,细长的眼睛里透露出冰冷的寒光,似乎想要将面前阻拦之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在两人对峙时,离得较远的苏云沐此时走上前,站到苏楚楚身边。
苏楚楚一边轻柔地拍着小皇帝的后背,一边轻声道:“承蒙天佑我大卫,如今皇帝得以继位,此后还要请诸位各司其职……”
“众卿平身。”
苏楚楚的声音不大,跪在最后面的官员不见得能听到她的声音,奇怪的是在她话音刚落时,官员们陆续起身。
林靖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的手指搭在腰间的长剑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
而文定荣则坚定地站在了另外一侧,丝毫不在意林靖远的杀人目光。
林靖远扯了扯嘴角,抽刀便杀掉了刚才主持登基大典的钦天监官员。随后他扫过在场所有人,冷声说道:“刚才主持大典时,形容慌张,多有冒犯皇帝,他死有余辜。”
被杀的官员捂着喷血的脖颈,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靖远,最后轰然倒地。
杀了人后,他收回长剑转身就走,身上血腥气冲天,吓得两侧的官员下意识向外退了一小步。
在他身后是苏楚楚含笑的目光以及苏云沐平静的注视。
登基大典过后,苏楚楚搬进了慈宁宫。
文太后搬离时紧握着苏楚楚的手,脸上涕泗横流,动情地说道:“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都听定荣的,万不可做错事,犯下错,授人以柄。”
“请母后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养元昊,不辜负母后的期望。”苏楚楚说得更加动情。她跪在地上,抱着文太后,眼泪不自觉地流出。
任谁见了都是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
送走文太后后,苏楚楚擦干眼泪,接见了苏云沐。
苏云沐先是跪下行礼,得到应允之后起身,拱手恭敬道:“见过太后。”
“兄长何必如此拘礼?”苏楚楚挑眉看着丝毫不逾矩的苏云沐,摆了摆手。
“礼不可废。”苏云沐解释了一句,随后抬眼看向苏楚楚,“边关战事吃紧,刚收到信,父亲受了伤,昏迷不醒,此时已由将士护送回上京。”
苏楚楚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肃着脸:“可有消息多久能到?”
“大约还有半月时间。”苏云沐说话前顿了一下,“楚楚,你要如何同父亲解释如今的局面?”
两人说话时,翠竹带着其他下人退出了慈宁宫,宫殿中便只剩下两人。
苏楚楚直视苏云沐:“兄长以为我该如何?”
苏云沐沉默不语。
“我自然会同父亲好好解释。”苏楚楚说道。
“你我皆知父亲的性子,他绝无可能会同意你的想法,你又该如何?”苏云沐不置可否,再次将苏楚楚要面临的困难摆在面前。
苏楚楚脸上露出浅淡的微笑:“无论如何,兄长,我是只想让苏家人活下来。”
在她说话时,苏云沐紧紧盯着她的脸色,可是苏云沐却悲哀地发现,他已经看不透苏楚楚了。
似乎因为君臣的关系,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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