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利刃

皇后亲赐的荣誉,詹家自得含笑接下。

赵时彤抬眸看向傅宛吟,语气柔和:“詹家也该静静心。”

傅宛吟则是毫不胆怯,看向赵时彤微微笑着:“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赵时彤身边的宫女已经替她们添上新茶,赵时彤望向袁明霁,慢悠悠地道:“齐国公夫人,如今齐国公可好?前些日子新送去的人参丸,用的如何?”

袁明霁垂眸,恭敬道:“多谢娘娘记挂,妾瞧着他这些日子精神好上已许多。”

这么多年来,陆修远的病时好时坏,清醒时能吐出一两个字,唤一声袁明霁的闺名。若是病重时,则是长长久久的躺在床上,连吃喝都要塞进喉咙里。

这些年,袁明霁倒也习惯,陆修远吊着命,她也是吊着一口气儿。旁人许是同情她,但她自个儿倒觉得没什么,左右人还没死,有空没空就当个陪她说话的。

赵时彤也不过例行公事问候一两句,她身边的女官又上来禀告:“娘娘,公主前来请安。”

公主便是赵时彤同官家的幼女,封号澄宁公主,公主年纪尚小,今年不过十岁,是赵时彤年近四十才得的女儿,很受宠爱。

澄宁公主一直在坤宁宫,并未送去太后那儿教养,是赵时彤手把手养大。澄宁公主体弱不能见人,平日里外命妇谒见赵时彤时,公主常常避而不见。

今日倒是稀奇,澄宁公主知晓有外命妇在殿内,却是主动前来问安。

赵时彤对这个女儿向来是有求必应,吩咐下去:“请公主进来。”

澄宁公主由乳母领着,身着银红色衣裳,双丫髻上点缀着颗颗圆润的珍珠,是谢氏皇室最受宠爱的孩子。

“澄宁问母后安。”澄宁公主规矩学得很好,只在路过傅宛吟时偷偷看她一眼。

赵时彤招手,乳母立刻将公主领到她的身边。

赵时彤将澄宁环在身边,是旁人少见的慈母模样。她下巴微抬,示意跟前的袁明霁和傅宛吟,对澄宁说道:“这位是齐国公夫人,另一位是同齐国公世子定亲的傅大姑娘。”

澄宁忽闪忽闪地大眼睛看向傅宛吟:“齐国公世子为何能同这般好看的傅大姑娘定亲?”

童言无忌,赵时彤拍拍女儿的额头,虽是责怪但语气依旧温柔:“澄宁,不可无礼。”

她又带有一丝歉意地同袁明霁和傅宛吟道:“澄宁被惯坏了,还望齐国公夫人见谅。”

袁明霁自然不能同公主计较,何况她自个儿心里也偷摸觉得公主说得有些道理,只是含笑道:“公主率真,仔细算来,行直同宛吟已是高攀宛吟。”

傅宛吟起身行礼:“公主喜爱宛吟,是宛吟的福气。”

因着澄宁公主在,几人又话几句,袁明霁便领着傅宛吟离开。

临走时,赵时彤又对傅宛吟道:“傅大姑娘若是有空,来本宫这里坐坐,澄宁很是喜欢你。”

“多谢娘娘和公主抬爱。”傅宛吟恭谨谢恩。

因着这句话,领路的小太监待她们更为殷切,袁明霁则是一直握紧傅宛吟的手,手心里头是紧张的汗渍。

待到至宫门口,陆谏已经骑马候着她们二人了。

傅宛吟瞧见陆谏的膝盖处衣服略有褶皱,瞧着是跪了许久,但来不及寒暄,袁明霁同傅宛吟匆匆上了马车,袁明霁的手才松开傅宛吟,带着担忧开口。

“愔愔,皇后娘娘此番绝非恩赐,詹家定会记恨于你。”她心中急切,脱口而出傅宛吟的乳名。

“夫人放心,愔愔明白。”傅宛吟安抚般的反握住袁明霁的手,宽慰道,“我已经得罪詹家,无外乎再多一桩罢了。何况有世子在,詹家又不能奈我何。”

皇后需要筏子借口整治詹家,最好的借口就是傅宛吟。当天得知陆谏上门提亲,第二日便唤傅宛吟进宫,还下旨斥责詹家,旁人只会觉得天家当真宠爱陆谏。

天家的宠爱,从来都是带着试探。倘若能接住,便是一把好刀,此后为天家鞍前马后。

正如宠臣的权,由天家亲赐。而权势,又是这世间最为惑人的宝物,只消沾上一点,便能引得无数人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哪怕这一点也不过是掌权者手中漏出,微不足道的好处。

偏偏这好处足够让所有人为之沉沦,值得所有人拼死一搏。

陆谏得了天家的好处,如今便是天家的利刃。

傅宛吟挑起帘子一角,外头的陆谏已经拍马跟上,他的余光瞧见傅宛吟,只垂下眸子不着痕迹地轻眨眼睛,示意她安心。

傅宛吟放下帘子,陆谏这么些年都是在皇恩浩荡里头摸爬滚打长大的,想来已经习惯了官家的阴晴不定。

于天潢贵胄、万民君父而言,他手下最中用的臣子,顺手时便是最好的刀,若是觉得厌倦时便是破铁烂铜。

陆谏于当今圣上而言,便是曾经高高捧起的利刃,日后折断时,官家是否有过一丝惋惜。

陆谏瞧着傅宛吟的脸色,便知道她看出他在官家跟前受了责罚。方才在殿中,谢彦曜已经狠狠训斥过他。

殿内已无其他大臣,当今天子谢彦曜沉声呵斥陆谏。

“行直!朕把你当作亲子,如今你却去抢詹家婚事。你可知外头都传遍,说你仗着朕的宠爱,不知天高地厚。詹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詹首辅亦是百官之首,你这般行事也太过张扬!”

殿内是上好的白玉砖,陆谏卸下长刀,膝盖跪下时“哐当”一声的干脆。他跪在谢彦曜面前,不卑不亢道:“是臣主动求娶傅家大姑娘,得罪詹首辅,臣甘愿受罚。”

谢彦曜沉默半晌后,叹了一口气。

“行直,你这般的性子,日后定会吃亏。”

陆谏抬头,眼睛里头带着的是年轻人的倔强:“臣听令于官家的,万般皆是官家恩赐。”

“你倒是会讨朕欢心,”谢彦曜点点陆谏,“詹家那边,需得安抚,你白白从他们家坑走一个好姑娘,詹家那个老东西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臣只能请官家亲自赐婚。”陆谏像个愣头青一般道。

“你倒是会讨巧,”谢彦曜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好奇地问陆谏,“只是不知你看中那傅大姑娘什么,竟是不惜得罪朕也要求娶。”

“傅大姑娘长到如今不易,父母俱亡,家中不显,许是觉得同病相怜吧。但她未能得臣一般,能得官家青眼踏上仕途,只是困在后宅里头。”

陆谏这话说的诚恳,勾起当今天子的一段伤心往事。

谢彦曜倏然笑起来,和蔼道:“男女婚嫁之事,若非你情我愿,只会结得一对怨偶。既然你同傅家大姑娘情投意合,朕再赐二十台聘礼,切莫轻慢傅学士的独女。”

谢彦曜身边的大太监立刻上前扶起陆谏,将他卸下的长刀送还。

陆谏的腰间,是谢彦曜钦赐的长刀,能得佩刀进殿面圣殊荣的,普天之下不过一个陆谏。

他握紧长刀,声音清亮:“臣,遵旨。”

谢彦曜又不由得感慨一番:“傅望和当年也是京城里头首屈一指的文人,只是可惜他桀骜不驯,一去姑苏便是多年。朕记得,你父亲的老师严阁老是他当年的主考官?”

陆谏是唯一一个敢大胆直视天颜的,他略做思索一番回道:“臣当时年幼,只记得严阁老,致仕前的那几年不怎么常来指点,说父亲写的文章有辱斯文,实在是难以拜读。”

谢彦曜早些年也读过陆修远写的论政之文,倒不是写的不好,颇为慷慨激昂,里头也头头是道。只是严阁老一贯喜欢内敛的门生,偏生收了个陆修远,爆竹捻的脾气一点就着,写的文章也是个直来直去。

听到这话,谢彦曜哈哈大笑:“你父亲早该和你一般,转投做武官。”

陆谏嘴角微扬,从容道:“武官里头喝酒是用海碗,臣的父亲只怕是刚扎进去就要抬出来。”

喝酒误事,陆修远便是当年喝醉出了差错,如今只能好好养着。

想到这些,谢彦曜长吁一口气道:“你父亲,哎。”接着道,“罢了,朕也不拘着你,去寻你母亲吧。”

陆谏出宫时,恰巧碰见三皇子同六皇子,六皇子瞧见他倒是主动搭话:“陆指挥使。”

陆谏抱拳行礼:“三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乃是皇后同官家唯一的儿子,他颇有其母家的文人风范,小小年纪沉心读书,像个老学究。六皇子问他:“我一早便听母后说,今日陆指挥使的母亲进宫,如今可是要回府?”

陆谏握紧腰间长刀,露出一个浅笑:“臣方才从垂拱殿来,如今正要回去。”

六皇子笑笑道:“想来父皇定会拘着陆指挥使说话,如今我们也正要往垂拱殿去,先行一步。”

“臣恭送二位殿下。”

三皇子同六皇子微微颔首,往陆谏来时方向去了。

陆谏在宫外也不过候了半炷香,母亲便领着傅宛吟匆匆出来。这宫里头的贵人,当真是算好时辰手眼通天。

***

在门口等待许久的傅安清侍女丁香远远瞧见齐国公府的马车,当即奔上前来。

她伸手扶着傅宛吟下马车,傅宛吟瞧见她时有些诧异:“丁香?怎么不见琉璃?”

丁香垂头恭敬道:“大姑娘,四姑娘在寒松院里头候着您。”

马车里头的袁明霁开口问道:“宛吟,发生何事?”

傅宛吟从容回道:“夫人,是我家四妹妹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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