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捕鱼

李九年轻时,是浪中翻滚的捕鱼好手,如今年纪大了,做的则是如何搜出几尾大鱼的活计。

傅宸源这条大鱼,被他稳稳网住。

傅宸源同旁的好赌官眷没什么不同,染上便收不了手。他赌过好几次钱,头几次还有些收敛,不过十几两十几两的往里丢。

后来,几十两几十两的投。

直到两个月前,李九瞧见他掏出来的乃是一只极为漂亮的纯金长命锁,同他一直留着的那只有些像。

赌场里,常年有高门贵族的龙子凤孙偷拿家中女眷的首饰出来赌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下头的小的收上来时,李九多瞧了一眼,发现长命锁侧边刻了一个小小的“周”字。

周家的东西,又是姓傅的公子,思来想去只能是那一位家中。

***

李九当年不过十五,险些在巨浪里丢命,是傅望和同周玉迟带着傅宛吟观浪时瞧见有人不慎落水,派人将他捞出来,救了他全家。

自此之后,李九妹妹死活不愿意李九再在水里头讨生活,怕再惹怒海神。

李九当年握着周玉迟塞给他的银子,和那位小千金硬要给他的老虎模样的金锁,对着三人重重磕头:“小的多谢贵人。”

银子很多,足足二百两,李九不识货,也知道金锁很贵重,够普通人用上许多年。

他回去后,周围的邻居都说他命好,那可是姑苏的傅大人和周娘子,随手给的就是泼天富贵。

但旁人不知道,李九为何同父母恩断义绝,也不知李九为何每日与大鱼搏杀,家中依旧清贫如洗。于李九而言,二百两只够他的妹妹续上二百日的补药。

李九的妹妹自打出生便是用药吊命,每日要吃一两银子的药才能压住心疾。

周围多的是像他这般,不识字,没有祖产,只有一身的蛮力的莽夫。

还有许多是依靠海而活的赌命狂徒。

李九决定搏一搏,他的妹妹,不能死。他忽然不甘愿在南边窝着,他的妹妹,若是去京城呢?京城那么大,说不定有人能治好她。

李九转头当掉金锁,拖着妹妹来到京城,从赌坊的打手做起,一点一点挣钱。

很快,李九就做了赌坊打手的头头。

能做赌坊打手的头头,一是拳头,二是眼力好。

李九拳头硬,不怕死,多年和恶鲨巨浪搏命,眼力极好,旁人出老千,他回回都能捉住,东家也越来越器重他。

只是李九回家越来越少,带回家的钱越来越多。妹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都被他搪塞过去。

他命也好,不仅得了东家的赏识。更是因为东家没有孩子,点了他做接班人,唯一的要求便是给他养老送终。

李九真正接过赌坊,是在三年前。从此之后,他再也不必因为一两银子发愁,日子越过越好,妹妹身子骨也渐渐硬朗起来。

是傅姑娘改了他的命。

只是他一个平头百姓,做的又是见不得人的赌坊生意,哪里能见一次傅姑娘以谢她的救命之恩。李九只能在每年带着妹妹上香时,替傅姑娘在菩萨面前求个平安。

他也听说过,傅大人和周娘子死在了上京途中,只剩下傅姑娘孤身一人。他有时候会庆幸,自己好歹没死,妹妹起码有个依靠。

傅姑娘可怜。

这回捉到傅宸源,他终于有机会报当年救命钱的恩情。

李九还未来得及将此事想法子递话给傅姑娘,傅姑娘却主动找上门来,请赌坊帮忙设个局,事成之后银钱归他。

傅姑娘不认识他,但他怎能拿救命恩人的银钱,只是傅姑娘派来的人实在巧嘴,他只得许下拿走三成银钱。

只是这三成他也并未取走,悉数奉还。

***

李九回到家中,刚迈进院子,妹妹李熠就已迎上来。

“哥,”李熠看向李九,眼中隐隐有期待,“今日可曾见到傅姑娘?”

李九有些惭愧地摸摸妹妹的脑袋:“今日没能见到傅姑娘,只将金锁还给了她。”

李熠有些失落,但随即又雀跃起来:“能把金锁还给傅姑娘,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

李九欲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李九面露不悦,厉声斥责道:“怎么回事,手脚这般没轻没重!”

李熠见李九不高兴,撇撇嘴小声道:“哥,说好的不乱发脾气。”

李九当即收敛脾气,拍拍妹妹的手安抚她,又正准备再问问外头到底发生何事时,一道着蟒袍配长刀的身影出现,背后跟着个提刀随从。

是陆谏。

李九不认识陆谏,但他认得京城之中人人胆颤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有一把不离手的宝刀,可斩百官。

李九不着痕迹地将李熠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面带恭敬道:“不知陆指挥使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

陆谏只是笑着,李九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但若是让前几天的户部侍郎瞧见,定觉得此时的陆谏甚至称得上和煦。

“李掌柜,”陆谏一双眼微扬,“某不过是来问候一声,不必紧张。”

李九护紧身后的妹妹,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让李熠回屋躲起来还是让她在这莫轻举妄动,他又听见陆谏开口。

“不过今日过后,李掌柜可要管好自己的舌头。”

李九明白,陆谏是在暗指傅姑娘给傅三公子设局之事。前些日子齐国公府浩浩荡荡地上门同傅姑娘提亲撑腰,他也略有耳闻,巧的是就在他提着傅宸源上傅家的那天。

后来他听说人人都传言傅姑娘惨了,进了阎王殿怕是要丢半条命。

李九长吁一口气,幸好,陆谏并非是要来找他的不痛快,警告他不要多嘴多舌,反而是在护着傅姑娘。

李熠却是个急性子,她从李九的身后钻出个脑袋来,急冲冲道:“陆大人,是我们家自己出的主意,自会好好管着自己的嘴巴。”

李熠话里话外都是同傅宛吟无关,定是以为陆谏要用这件事拿捏傅宛吟,连忙出来解释。

李九拉不住李熠,慌张同陆谏赔礼道歉:“家妹无状,还请大人见谅。”

李熠同李九差了十几岁,可以说是李九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大的。

如今她刚过十九,性子却是个水火不容的,平日里就见不惯李九在手下面前耍横,如今眼睛更是满是不忿地看向陆谏。这么一看,不像陆谏来警告她哥哥,反倒像是陆谏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似的。

吴钩正欲上前教训一番这个黄毛丫头,却被陆谏抬手拦住。陆谏没生气,也只是勾勾唇角:“傅姑娘同我本是一体。”

陆谏意有所指,李九反而如释重负,世上不同心的夫妻有十之**,更何况是陆谏这样的权臣,待自己的妻子又能有几分真心?能得今日陆谏的一声许诺,傅姑娘那头他也能稍稍替她心安。

“大人的承诺,我们此等平头百姓不敢受。”李九一个没看住,李熠又蹿出来,大眼睛直直地看向陆谏,一点也不胆怯,“大人只消待傅姑娘好。”

一滴豆大的汗从李九脸上落下,陆谏神色却正经许多,他握紧刀,只说一声:“好。”

李九还想再说些什么,陆谏已经转身离开。

吴钩看着自家世子潇洒转身的背影,又看看惊魂甫定的李家兄妹二人,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玉牌,仍旧半是警告半是提醒。

“李掌柜,若是日后有事,拿着这块玉牌来齐国公府,能保你一命。”

赌坊里头多的是地头蛇,李九按照规矩,每年都会给官府上供,小打小闹自然不怕。

但也有贵族子弟图新鲜非要进来凑热闹,这里头难免不会得罪人。李九行事谨慎,这种事儿每月都要躲好几桩,再大的就只能自个儿捏着鼻子忍下。

他也明白,这玉牌是个顶好东西。

只是他从吴钩手中接过时,吴钩却攥紧玉牌,俯身在他的耳边道:“此事,烦请李掌柜保密,今日从未有齐国公府的人来过。”随即松开手。

李九明白,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陆谏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院中飘落的几片树叶,无人知晓方才院中的剑拔弩张。

李熠咬唇,不解地问李九:“哥,他又不一定能对傅姑娘好。”

李九摩挲着那块玉牌,叹息一声道:“达官贵人的纠葛,哪里是我们能评判的。”

外头还七七八八躺着几个被敲晕的护院,李九只得一个一个把他们踹醒。

真是没用。

***

不单是李家兄妹二人不解,吴钩其实也很不懂,他其实挺想问问,为何自家世子非要李九保密。既然是为了傅姑娘,那自然要让傅姑娘知晓他在这里头的劳心劳力才不算白费。

世子就常和他说,在外头受了几分苦,在官家面前就要不着痕迹地多添上几分累。

怎么到了傅姑娘这头,反其道而行之?

陆谏也不用吴钩张嘴,瞧吴钩的模样便知道他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别折腾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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