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隽今日休沐,刚脱了大理寺的官袍,便被徐盎山拉着去翡翠楼品茶听戏。
沈之隽对好友的喜好真是嗤之以鼻,偏又找不到其他的乐子。两人悠哉地坐在二楼,等着戏曲人出场。
徐盎山坐在他对面,一改案牍之中的颓废,意气风发,跟吸了仙气似的。
“忙里偷闲,浮生三弄。” 他作笑道。
沈之隽嗤笑了一声,扬了扬袖口,他是忠庆六年,圣下钦点的状元郎,本就生得明眸亮齿,倜傥俊逸,如此随性的动作,更添了几分风流。
徐盎山斜看了眼对面几个姑娘的眼神可全在他身上,暗骂他搔首弄姿,搅乱人心。
但他素来自洁,身边从没有什么莺莺燕燕。徐盎山暗想,怕不是他家里有个花容月貌的胞妹,故其他女子也看不入眼了。
他那个妹妹…慕艾宁王在京中早已是人尽皆知,若非如此,沈家提亲的门槛早就被踏破了。
沈盎山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听了半晌戏,也不外乎是痴情女负心男的戏码,台上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
徐盎山的心都随之碎成了几瓣。沈之隽倒全程没听进去,只是细细地品着茶。
没多久,家里的小厮过来禀告,说大小姐过来了。
沈之隽忍不住惊讶,拧了拧眉,“怎可能?”
她这几日都在念叨着要于今日晚间去赴顺阳郡主的宴,又赶着去见她那个心上人,怎会有闲情逸致过来找他?
沈之隽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话音刚落,他那个向来雅致的妹妹竟然真的穿着艳丽地过来了。
这样浓艳的装扮,沈之隽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当下便微眯起了长狭的眸子。
“二位哥哥这厢有礼。”沈清词冲自家哥哥笑了笑,又福了礼。
徐盎山只觉得她那明晃晃的笑真是笑进自己心里了。如春风吹开了湖水,漾起皱褶。
这宁王……这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妹妹快坐。”他笑道。
沈清词坐在自家哥哥的旁边,乖巧地托着腮,问道:“哥哥,这是什么戏呀……”
沈之隽自然答不上来,徐盎山倒是熟练地说了一通,听完,沈清词呀了一声,话语不乏天真懵懂。
“这可真是无趣。若是他无意,倒是不如趁早一拍两散,各奔前程就是了。”
徐盎山答不上来了,胡乱灌了自己半壶茶。
沈之隽却大笑了出来,看向妹妹,“不是说要去赴宴吗?”
沈清词唔了一声,扑了一下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
“突然觉得没意思。不想去了。”
沈之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许久才说,“不去便不去了。你决定就好。”
她嗯了一声,低头把玩着袖口的那几颗珍珠,突然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上一世,她偏是要嫁给萧恕,沈之隽郑重地提醒过她。
“阿冉,他确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固然是明君之材,可他绝对不是一个好夫婿!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而她,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掷地有声,“兄长,若是不能嫁给他,这长长的寂寥的一生该是多么得无趣啊……”
他愣怔了片刻,便只好缓缓点头,郑重道:“那便等着做你的新娘。萧恕若对你不起,尽管来找哥哥!”
她忍着泪意,又盼他宽心,只是天真地安慰他:“殿下那样的性子,应当同我吵不起来,我也不是会使小性子的。哥哥放心便是。”
后来,她出嫁那日,她名动京城的长兄一步一步把她送上萧恕的花轿。
他看着马上的人,竟微微低下了头。
“殿下,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可是后来,一切的一切,全都相去甚远。她成了短命之人,又谈何长长与寂寥的一生。是她托大了。
沈清词按下心中的戚然,扑下眼帘,藏住晶莹的泪珠。
等平复好心情后,她又重新扬起了一张笑脸,挽着沈之隽的胳膊说,“哥哥,我们今年盛暑的时候和阿娘一道去泉州住几天好不好?”
沈之隽回首过来,狐疑道,“怎么突然想去了?”
宁王的生辰在盛暑,往年她都会精心准备好几个月的礼物。然后在他生辰那日亲自送给他。
怎地,突然就转性了?
沈清词避开他眼神中的探究,反而十分认真地追问道:“哥哥,我从前是不是很傻?”
沈之隽:“怎么这么问?”
沈清词嘴角扬起一抹笑,转瞬即逝,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又改口,撒娇道:“到底可不可以啊……”
沈之隽笑,揶揄道:“你那心上人呢?你竟舍得错过他的生辰?”
沈清词眸子清亮,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我午间睡了好长一觉,方才出门便又把脑子里的水都晃干净了,往后必不会那样上赶着了。”
沈之隽唔了一声。
“这种话你从前倒也是说过的,隔日还因宁王跟顺阳多说一句话而冲我发脾气呢。”
“……”
沈清词扶额,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就当是赔礼了。过后又道,“往日我再这样,兄长你就打我骂我吧!”
沈之隽默默转了个身,低道:“你转头又去母亲那里告状是吧?明知她最偏心你……”
自家哥哥有时就是这么爱拆台,沈清词只好跟徐盎山搭起了话,徐盎山真是惊喜不已,又苦于沈之隽在场,两人便只好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
沈清词却有几分兴味,笑道:“那下月我们去踏青啊?”
徐盎山笑着点点头,“我有几个好友,个个都会吟诗作对,下月都叫出来,人多热闹!”
沈清词点头称是,重世之后处处都是新鲜的,何苦只盯着宁王一个,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下瞬,沈之隽却拍了拍她脑袋。
“回了。”
过后,沈之隽又耳提面命地同她道:“没见人徐盎山看痴了吗?你心有所属就别招人家。”
沈清词看着徐盎山离去的背影只觉遗憾至极,愤恼地将沈之隽拎着自己耳朵的手拿开,“我哪里招人家了?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沈之隽正欲再说,沈清词却已弃他去了一个小贩的摊边,挑了一堆瓷人,又转头过来冲他要银子。
沈之隽真是拿她没办法,半个月的俸禄都给她了,咬牙道:“这次,你最好能存半个月。”
沈清词只觉瓷人个个都爱不释手,笑说:“放心吧,存到给你当传家宝,够久吧?”
“……”
沈之隽腹诽了一阵,心想她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是怎么追了宁王这么久的?
况且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文墨不通,又爱捣乱,要不是生的好看,都不知挨打多少回了。
沈清词只当不知他在想什么,把瓷人塞给他,又指了指对面的糖人,得意洋洋道:“哥,给我弄来!”
“……”
两人最终把沈之隽整个月的俸禄花光,满载而归,沈之隽饮泪含恨道:“早晚把你嫁出去!”
…
顺阳郡主府。
流水殇殇,馆中已有不少乐人坐着弹起了琵琶。
月满西楼。
列坐的宾客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出自钟鸣鼎食之家。
汝阳王更是亲自八百里加急捧了一颗朔大的夜明珠前来送给爱女。现在这颗珠子正放于高位,散发着皎洁的光辉,四下亮如白昼。
杨槿月穿着华服,弹奏了一曲岚风,曲音款款,十分动人。此时正值春分,到此都是绵绵的春意,她衣着缥缈,如月下仙子一般。
今日过来的有好几位皇子,圣上自己早年便是难得的美男子,几位皇子自然了,没有平庸之辈,皆是风弛俊逸。
但杨槿月的视线始终只投向一人的。此时,从她的角度望过去,萧恕正虚靠在后座上,许是喝了酒,有些乏了,他微阖着眼,清冷萧肃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慵懒。
在场的贵女十之**都是看向他的。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压抑住内心的烦闷感,飞快按下最后一根弦,然后施施然起身,四周掌声响起。
她含笑着点头,一出来,侍女便小跑过来道:“郡主,奴婢发现沈小姐没有前来赴宴。”
她惊讶出声,“怎可能?她又不是脑子坏了。”
侍女摇了摇头,“听说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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