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挽云强行无视谢倾州身上还暴露在外的魔藤,开口说道:
“有人来找你了。”
谢倾州却充耳不闻,只是说:
“师弟,你知晓天道也照拂不了的地方,是何处么?”
答案并不难猜,唯有魔界,是被天道遗弃的地方。
玉挽云在心中回答,却不想将这个答案说出口。
天道要谢倾州生来就做圣人,然而出生便寄生在身的魔藤,似乎也预示着圣人的唯一结局就是堕落成魔。
但自己重生一世,难不成非但救不回来谢倾州,还要和他共沉沦同堕魔道么?
玉挽云收敛眉目,然后穿戴整齐,就连拂尘也一尘不染,低声回答道:
“别发疯了,你很想被人看到你这幅不人不魔的样子吗?那你以后不要再说和我同出一脉,我也不认识你。”
难道师弟真能忍心和自己从此一刀两断么?
谢倾州在心中反问,却同样不敢说出口,师弟嗔怒的样子固然可爱,然而真正动怒,却也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谢倾州看着他口是心非故作冷淡的样子,心中却越发欢喜,只是无法宣之于口,于是也只能遗憾回应:
“师弟说的是。”
话音落下,就连最后一点外露的魔藤也尽数被压制下去,血色瞳孔褪去,衣衫发冠,交叠而出,一层层笼罩素衣之上,不过转瞬之间,又是一派从容淡定的谢大圣人。
在踏出灵域之前,谢倾州似乎是下定了一个决心,说道:
“师弟,我想要做一件事情。”
玉挽云侧目而视,谢倾州缓缓说道:
“这件事情,我怕师弟不愿同行,因为太过艰难困苦,或有灰飞烟灭的结局,但比起来担心这个结局,或许我应该先问一问,若这件事情的结果是让你我万劫不复,师弟是否愿意同行?”
等待素来煎熬,但好在玉挽云并没有让他等很久。
“难道世上还有你能做到,我却做不到的事情吗?”
玉挽云轻哼一声,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
而后先谢倾州一步踏出灵域,无边微风吹拂发丝,后半句话也随风送入耳中:
“奉陪到底。”
谢倾州看着玉挽云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有无限欢喜溢出。
但……现在并不是展露心情的时候。
见他们两个自灵域之中出现,外面焦急等候的人眼前一亮,顿时迎接上来。
谢倾州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视线从几位焦急等待的人面前略过,然后露出他习惯性的微笑,语气轻松的问道:
“诸位前辈神通广大,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做?”
红尘道人便无比焦急的说道:
“是朴朔,他去了千莲寺,去找原岁荣的转世去了!”
此话一出,谢倾州便知眼前几人为何要特地来找自己了。
千莲寺乃是千年古刹,名门正派中的名门正派,妖魔之属误入其中,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如朴朔这般没有害过人的妖物进去,也要被丢到锁妖塔里关上几年再说。
而在千莲寺的眼中,无论是黄泉道人还是坠露仙子,虽然并非妖魔,却也是邪门歪道,当然更不可能让他们进去,就算是进去,那也必然会受到特别招待。
自身都不受千莲寺待见,若是再说是去救一个妖物,只怕人没有救出来,自己也要连带着抄写几本佛经来清静心灵。
至于红尘道人么,一个道家的人去佛门圣地救一个妖物,不被为难就不错了。
如此这般,自然是另外找人帮忙,又因此刻他们都在温柔舫内,第一反应当然是在舫内还没离开的客人之中选择对象,谢倾州顺理成章排在首位。
谢倾州么,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素来
见他竟然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坠露仙子一瞬的怔然过后,笑吟吟的说:
“先帮罗氏对付黄泉,又来帮黄泉找人,谢小仙君,你当真心宽似海。”
谢倾州仍然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回答道:
“好说,黄泉前辈能不计前嫌,愿意向我开口讲说求援之话,才是真正心宽似海啊,至于我,不过是走一趟的奔波之苦,也算不得什么。”
黄泉冷冷道:
“我可没有求你办事。”
一心牵挂朴朔安危的红尘道人,此刻听他们之间的口舌之争,忍不住开口说:
“你们两个不能少说两句?激怒谢倾州,对你们,对朴朔有什么好处吗?!”
坠露仙子与黄泉道人便各自别开眼去,竟然真的不再有任何言语。
倒是谢倾州又开口说道:
“前辈无需多虑,在下倒也不会因为两句话就抛下承诺不管不顾,只是好奇一件事情,朴朔怎会突然前去千莲寺?又怎么知晓原岁荣的转世在千莲寺内?”
说起来这个问题,倒是让红尘道人脸色难看起来,似乎又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却无法说出口。
谢倾州向来是善解人意,此刻,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想过多勉强,正要说也不必勉强之类的话,坠露仙子便忽然道:
“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呢?不就是偷听到了昨夜的谈话,接受不了现实,所以跑了出去么?两个为情执迷不悟的父母,生下一个为情执迷不悟的孩子,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谢倾州与玉挽云对视一眼,看来昨夜……不仅仅是对他们而言,对另外一些人来讲,也是很不寻常的一夜。
而在前往千莲寺的途中,有关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三人各怀心事,各负不同情绪的讲述之中,也大概明白其中原委。
这是一个关系颇为混乱的故事。
一对亲生姊妹,妹妹喜欢上了与姐姐联姻的公子,又幽怨姐姐招花惹草的浪荡性情,于是为姐姐下了情药,将她送入到了同样被下了情药的另外一个修行者屋内。
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姐姐自然心生怨恨,只是她恨得不是妹妹陷害自己,而是恨妹妹对她如此不信任,若妹妹直接开口提出想要替她嫁入的意愿,她怎会拒绝。
她对旁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唯有对妹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然而雨夜她前去找寻妹妹的时候,却亲耳听到妹妹讲说对她无比怨恨的话。
她失魂落魄的回去,途径一处悬崖,一时不察,跌落悬崖,悬崖下有群妖聚集,想要吞噬她的灵气修为,却反而为她所食,她活了下来,然而体内太多杂乱的妖气,让她腹中胎儿,从出生便是四六不像的妖物怪胎。
姐姐并不想要这么一个孩子,甚至觉得这么一个怪胎活下来,也不过是徒增痛苦,但孩子的父亲却一定要为他完全纠正剔除身体内的妖气。
姐姐也懒得争辩,将婴孩丢给他就独自离去,他们本不过是有些交情的友人,纵然有一夜夫妻之情,却也难生什么多余的夫妻感情。
姐姐心中有所爱之人,那名修行者同样也心有所系,而或许当真是天道作弄,修行者所暗恋的这位好友,恰恰是对姐姐怀有爱慕之心,见他二人“喜结连理”,便兀自选择了远遁他乡。
再次见面的时候,是修行者为了剔除孩子体内的妖气,已经成了邪道之人,又因并不想让孩子背负恶名,所以外面疯传的,是修行者为了修行邪功,竟然拿自己亲生儿子来与妖物混合。
这种行为,怎么不算是天怒人怨的恶行,好友前去质问,修行者也没给出任何解释,好友又实在下不了狠手杀害修行者,便将果然显露妖像的孩子偷偷抱走了。
后续多年,便是持续不断地你追我逃,及至到了今时今日,妹妹所生的孩子落入到了修行者手中,又被姐姐复现当年的场景。
又怎么不算是一种因果轮回呢。
故事完全讲明白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到了千莲寺的山脚下。
玉挽云并没有任何评判这段混乱的关系之中究竟谁对谁错的想法,他只有一个感慨,那就是——
情之一字,当真害人不浅。
可……谁又能真正完全超脱物外,不为情所困呢。
若是上一世的玉挽云,或许还能心无虚妄的说一句他决然不会为情所扰,误入歧途,然而这一世的玉挽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问心无愧的话了。
玉挽云抬头望着眼前建在山中的巍峨寺庙群,听着耳畔传来的古朴钟声,再怎样焦躁不安的情绪,似乎也全都被强行抚平安耐。
千莲寺香火鼎盛,前来朝拜的人群甚至绵延到了山下的道路上,乃至距离千莲寺不远的城镇,也早已经人满为患。
而其中不乏各大名门世家的弟子。
这么多人聚集而来,固然有千莲寺名声在外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千莲寺的千年寺庆临近,并且,据小道消息,千莲寺庆之日,将有一位出生时候便有千莲绽放的佛子坐化飞升。
不知为何,玉挽云总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秦初绮:
“你确定,你这个小道消息属实?”
在玉挽云一行人到达千莲寺的时候,城镇附近的客栈早已经人满为患,从一家客满的客栈出来后,便正巧碰上了过来凑热闹的秦初绮,以及被他强行拉出来散心的太平学宫宫主公冶聆徽。
听到玉挽云的质疑声,秦初绮便很自信的说道:
“我玉树琼花楼的情报,当然是绝对灵通,绝对可靠。”
谢倾州却是听出来玉挽云的言外之意,慢悠悠的说:
“那位说是神佛转世的禅莲子么,我也有所耳闻,开口说话,便能口诵典籍,若说他有飞升可能,确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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