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露仙子一声怒骂出口,立刻就飞身前去,是要夺那千莲寺弟子的性命,黄泉与红尘也同样起身,朝朴朔方向奔去。
而见坠露仙子目露凶光,修为运转,唯恐她要在千莲寺大开杀戒,千莲寺弟子自然也立刻前去进行抵御;其余各怀心思者,也有人挺身而出。
谢倾州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同样起身赶去。
然而无论是谁,在向着那事故发生发生方向靠近的时候,全被一股悍然气力推拒飞散,就连那打死朴朔的佛门弟子也被抛了出来,甚至他因为距离太近,反而受伤最重,落地之后便吐出大口鲜血,而灵台尽碎。
谢倾州也不例外,只是他早有准备,倒是不如其他人一样东倒西歪的狼狈,不过落地之后却也身形踉跄,后退了两三步,又被止住了身形。
玉挽云一手按在谢倾州的背上,止住了他后落的趋势,一手挥动拂尘,搅散随之而来的气雾,却又蹙眉疑惑道:
“这不是佛气……而是魔?”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周围之人也同样陆陆续续的发现异常,立刻响起大大小小的惊恐叫喊声:
“竟然有魔物入世!竟然敢来冒犯千莲寺!”
“不那不是魔物,那是——”
“禅莲子!你竟然入魔!”
再朝着台上望去,禅莲子竟然是已经换了一副魔修法相,其朱红长发随风飘散,怀中抱着已经死去的朴朔。
未发一言,却叫人已经感受扑面而来的混乱肃杀气息。
那佛门弟子抹去嘴角血迹,不可置信的朝他大喊:
“禅莲子!你九世好人,一世成佛!难道要被这妖物三言两语迷惑心思,百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吗!”
禅莲子试探朴朔气息,却已经魂飞魄散,他沉默半晌,才回答道:
“他本无辜之妖,吾观他因果之论,并无害人煞气,不过是几句妄言,为何你要害他性命。”
那弟子便道:
“他竟然敢对您口出妄言,且企图乱您心神,已然是大恶不赦!况他乃是妖物,弟子除掉他乃是天经地义之事!禅莲子,这不过是干扰你心魂的杂念罢了,弟子已为你拔除,你该彻底清静无尘,怎么——”
禅莲子垂眸,叹息道:
“无辜生灵因我而死,何谈功德圆满。”
那弟子比起来自己的伤势,竟然是禅莲子这样为了一个妖物就堕落成魔的心性,更使他心痛如焚:
“禅莲子!不过是区区一个妖物,本就该死!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妖物入魔吗?!”
禅莲子道:
“人命或者妖命,一条命,与千万条命,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已经身负罪孽,无法成佛。”
是魔是佛,不过一念之间。
无边浩瀚佛气尽数化为铺天盖地的血腥魔气,一瞬间充斥整个千莲寺。
在座之人却也没有时间去评判朴朔生死对错,而是开始担心起来自身安危,若禅莲子魔性大发,以他修为,想要灭了此间众人易如反掌,甚至已然有人准备悄声离去。
一片混乱之中,却也总有人更加冷静。
玉挽云注视着那魔气中心的佛修,神色更为冷凝,凝神观察,忽然说道:
“不对,这是魔引之术,有魔物混进来了。”
所谓魔引之术,乃是魔物在人之心神松懈或动摇时候趁虚而入,引其心魔爆发的术法。
这样说来,禅莲子入魔之事好像就更加合理,必然是他一瞬间动摇的慈悲之心,被魔物利用了!
这样想来,在场之人全都警戒起来,又左右环视,是既想找出这可恶的魔物,又怕魔物从自己身边窜出来。
便在此刻,突兀一阵掌声传出,一道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人间界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真是一出好戏啊。”
随着这一声感慨声音的响起,人群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阵的哀嚎,众人看去,便见又有一道赤红魔气冲天而起,又是一阵阵的人影被魔气掀飞,硬生生被开出一条供人通行的道路。
而后,在万人注视之中,一道人影——不,是已经被魔物寄生的人影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侧,则跟着另外一道人影。
那个人族看向这魔物的目光充满崇敬与爱恋,看向周围人群的时候,是充满不屑与憎恶,当他的目光落在玉挽云众人身上的时候,却是顿了一顿,而后神色在憎恨痛苦与心虚愧疚之间转变。
本是做壁上观的公冶聆徽此刻却站了起来,他面色如霜,一字一句的喊出了那个跟随之人的姓名。
“聂槐,是你。”
正是先前因朴朔乱牵红线而遭受波及,后又断了红线,经由谢倾州从中周旋,再次返回太平学宫去做弟子的那位聂家公子。
公冶聆徽注视了他半晌,见他露出心虚表情,略一细想,便已经了然一切,说道:
“你偷学了桃僵禁术,才让魔物寄生人体之上转生人间界,是吗?”
聂槐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嘴唇抿了好几下,才开口说:
“弟子——”
他才开口讲说两个字,公冶聆徽就已经收敛了眉目,冷声打断了他的言语:
“聂槐,你既然已经选择做魔物的附属,不要再对我自称弟子,我太平学宫,没有做魔物走狗的弟子。”
聂槐立刻浑身一震,又好像是受到极致的羞辱脸色通红起来,他一时间无言以对,反倒那被魔物寄生的人轻轻笑出声,回答道:
“宫主何必如此讲说,此事是我而为,是我被聂老爷打的遍体鳞伤扔到野外,濒死之际,人人视而不见的时候,在梦中受到魔神的青睐,才得以苟活,救命之恩,只寄生一缕魔气而已,有何不妥。”
谢倾州与其他人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魔族的不速之客,听他讲说之后,又回忆起来有关聂槐的过往,若有所思道:
“你就是那位与聂公子曾经有深厚情谊的王霜来王公子。”
不待对方回答,谢倾州就又哦了一声,自己先行纠正了说辞:
“哦,或许应该说一声,已经被魔物迷惑夺舍的王霜来。”
但公冶聆徽却看也不看他一眼,颇为嫌弃的说道:
“被魔物寄生诱惑之人,更不配再口出人言。”
聂槐浑身颤抖起来,却又忍不住开口说道:
“弟——我知道宫主您对我万分失望,但我不得已这样,却是世道逼迫我的!若不是——”
“哪个世道逼迫你?!”
他又是一句话未曾说的完全,就立刻被公冶聆徽打断。
公冶聆徽的语气更加严厉,叫聂槐瞬间站直身体,那是身为太平学宫弟子的本能反应,是对宫主天生的畏惧。
秦初绮一脸同情可怜的表情,然后悄无声息的展开折扇,朝旁边玉挽云的方向凑了凑,悄声说道:
“完了,他若直接无视或认错,倒也罢了,却不该和聆徽辩证,尤其是在人与魔这种事情上,太平学宫的弟子其他不说,口头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厉害,身为宫主,聆徽训斥起来更是不留情面,这下他是真要被骂的狗血淋头,无脸见人了。”
玉挽云挑了一下眉毛,与秦初绮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些怀疑。
寥寥几次见面,玉挽云只觉得这位宫主内敛寡言,而且很是为太平学宫的政务劳累模样 ,实在看不出什么厉害样子,但能让华丽张扬的秦楼主如此惧怕——
似乎是为秦初绮的话形成照应,立刻就听到公冶聆徽一口气不带停歇的呵斥道:
“你说世道逼迫我,你连太平学宫都没有出去过,又见过多少世道,也敢说世道迫你?”
“我……”
“你年纪轻轻,迄今为止的人生历程,不过往返家中与天平学宫之间,在家你是富家公子,谁能逼迫你,在太平学宫,是太平学宫的弟子对你有过歧视欺辱吗,又或者是本宫主有所呵斥吗?”
“你去家一趟,被你父母禁锢在家,无故停学多日,太平学宫难道有将你驱逐吗?”
“若说是因为你之私情与世不容,却又更加可笑!不过区区断袖之情,算什么很不容于世的东西吗?”
“你若说是你家学不容,却也不算作假,然而你不容家中一隅之地,外界广阔天地何处不容你身,我太平学宫无故旷学超过十五日便视作自愿退学,拔除弟子之名,此一条规矩人尽皆知,你本没有再入学资格,但为了叫你有容身之地,且有谢倾州从中周旋担保,所以破例允你回转,已经对你足够宽容,到头来却只得到你一句逼迫的评价,你说世道迫你,我却还要说一句你实在没心没肺,枉费谢仙君与其师弟一番苦心,竟做东流!”
他一番慷慨陈词,是让所有人全都安静下来,聂槐亦是束手束脚,越听头低的越狠,最后头颅几乎垂到了胸前,啪嗒啪嗒,竟然落下了几滴泪水。
再次开口说话,再没有刚才的激愤,但幽怨却又增添:
“宫主……是我辜负谢仙君与宫主嘱托,可,可我与霜生乃是连理之枝,我只听说他的消息,便控制不到想要去找他,我知晓他竟然是被我父亲乱棍打出,便忍不住心生愧疚,不忍心让他失望,所以才答应他引魔之事。”
他说的甚是可怜,然而公冶聆徽却已经失望至极,侧身闭目,是不愿再听再问的意思。
聂槐见他如此,眼中更生仓皇,又看向谢倾州,说道:
“谢仙君,您说斩断前缘,情丝尽散,就不会再动心动情,可为何我再见霜生,仍然痛彻心扉,心慌意乱,仍然为忘记他而心生愧疚,愿为他去做一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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