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人蛇

宴散时,天降大雪,寒风吹过殿檐,鎏金宫灯微微摇曳,洒下细碎的光影。

宫人鱼贯而出,残席之上,几缕白烟袅袅升起,氤氲着微凉的酒气。

沈秋辞缓缓走出殿门,手中紧握着梅钗,指腹摩挲过钗尾的雕纹,微凉的玉质透出锋锐的寒意。

她步履轻缓,行至梅园。

红梅枝桠间覆着一层薄雪,月光洒落,影影绰绰。

她抬眸,赵长宴立于几步之外,玄色大氅翻卷,肩头染上未拂去的落雪,苍白的雪色衬得面容疏朗凌厉,不似之前见他的懒散。

她瞒着沈廷遇,特意跟着他到这里的。

沈秋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挣扎,抬步走近。

听到踩雪声,赵长宴抬眸看向她。灯影微摇,金红光晕映在他眉间,时明时暗。

“世子肩上,落了雪。”

她的声音轻软,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在静谧的雪夜里宛若流光微动。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执起发间梅钗,缓步近前。

两人相距不远,她纤指轻握圆润的簪尾,轻轻一拂,像是要为他拂去肩上的落雪。

冰凉的玉钗轻柔地掠过衣襟,似寒夜拂风。

赵长宴微微一怔,垂眸,目光落在那只梅钗,和那握着梅钗,指节纤细、肤色莹白的手。

他手腕一翻,折扇轻抵住她执钗的手腕。

那力道不重,却让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握着的梅钗冰凉,他抵着她的折扇微暖。两股不同的温度在她的手上交错,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沈秋辞抬眸。

赵长宴笑了笑,折扇未收,反倒微微一压,像是刻意拖慢她的动作。

“沈大小姐,这是何意?” 他的语调听不出半点情绪。

沈秋辞的睫毛微颤,却并未退缩。

她缓缓抬眸,目光与他交汇。

“世子怎么看瑞王请婚?”

赵长宴眉梢微挑,眸色微深,似笑非笑:“还能怎么看?”

“贵女嫁高门,天命所归。”

他的声音冷淡,却含着一丝讥诮,仿佛这个话题无关紧要,只是闲聊。

沈秋辞盯着他的眼睛。

她语气平静:“高门,为何不能是世子?”

赵长宴倏然一顿。

他的笑意微微收敛,目光掠过她白皙的腕。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沈小姐怕是误会了,我向来随心所欲,不习惯做什么‘高门’。”

他松开她的手,偏头看着她,唇角轻扬,声音带着几分风流玩笑:“美人恩重,我可受不住。”

说罢,他抬步,似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之际,一只纤细的手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赵长宴脚步一顿,眸色渐冷。

沈秋辞微微仰头,她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袖口,指尖泛着微凉的温度。

她语调平静:“世子,那晚你受伤了,身体可有好些?”

赵长宴瞳孔一缩,眸色陡然阴沉。

那一瞬,他的气息骤然一变,懒散随意的姿态仿佛被什么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寒意弥漫,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沈秋辞身上,带着一丝极轻极淡的危险气息。

“沈大小姐。”

他的嗓音极轻,极缓,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杀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秋辞心头一紧,却没有后退,反而趁机伸手,在他掌心一翻——

一枚淡雅绣纹的香囊,顺势落入他的手中。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留下微不可察的温度。

赵长宴低眸,看着那枚香囊。

沈秋辞抽回手,收拢袖口,姿态端然:“世子,夜里寒凉,若是还在修养,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她缓缓后退一步。

沈秋辞:“若世子还想问些别的,秋辞在府中等着。”

她盈盈一礼,旋即转身离去,步履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毫不犹豫的决然。

赵长宴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掌心的香囊。

他的指节微微收紧,风雪落在他眉间,化作一层薄霜,眼底的光影亦在明灭之间,幽深不见底。

夜色沉沉,风雪漫卷,赵长宴立于其间,似掩于薄雾的暗潮。

半晌,他轻轻嗤笑了一声。

夜风卷过梅林,红梅簌簌飘落,映得他的瞳孔幽深,杀意与兴味交织,像一片被风暴翻涌的深海。

魏贞立于长廊,广袖微扬,拂尘轻垂,指尖缓缓摩挲着流苏。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梅林深处。

月色下,两道身影曾在梅枝交错间浮光掠影,短暂交错,随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望着那处良久,眼尾微挑,似笑非笑,眉宇间漫不经心的艳丽,映在夜色里,竟生出几分摄人的冷意。

“去叫人盯着那沈氏女。”

他的声音极轻,似是随口一言,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身旁的小太监立刻收敛气息,躬身应声,旋即快步退入夜色,消失无踪。

魏贞垂眸,手指摩挲着拂尘,指腹轻按过丝缕的纹理,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沈家……” 他低嗤一声,尾音微扬,似是随意的喃喃,又似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意味,“倒是个好棋子。”

他转身,步履不疾不徐,沉稳地踏入幽深宫道,靴履碾过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寒风掀起殿门帘角,他负手而入,步伐未曾一顿,径直走向案前烛台。

广袖翻动间,拂尘轻甩,雪白流苏扫过红漆地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嗤响。他一身绛紫色飞服,绣着低调而繁复的暗纹,袖口金丝细绣祥云,腰间悬挂着白玉腰带,透着宫中独有的尊贵规制。

华贵的服饰在灯火映照下,衬得他身形削瘦修长,脸色惨白,修长而阴沉的五官配着细长的眉眼,透着一丝森冷。

案上摊着一封旧折,纸页已有些泛黄,朱批落款之处,仍存着先帝当年的朱砂痕迹。

魏贞伸手,指腹轻轻摩挲过“准”字,目光冷淡,深色的瞳孔映着烛光,仿佛沉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水光之中。

这份折子,牵连着沈廷遇,牵连着瑞王,牵连着多年前一桩被掩盖的交易。

他垂眸,缓缓翻看折页,目光扫过条条款款的字句,映着漕运粮饷,赋税徭役,字字周密严谨,滴水不漏。可惜,世间的事,从来没有滴水不漏这一说。

他轻笑一声。

此次瑞王在圣上面前重提指婚,绝非偶然。

魏贞的眼神沉了几分,手掌覆上折页,指尖微屈,轻轻一叩,像是思索,又像是在为这局添上一笔。

沈家……瑞王……新帝……

若再添一把火,是否能使局势更乱些?

他眸色微深,嘴角弧度更浅,正要继续翻阅折子。忽然,殿外微风轻起,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从暗处传来,极其隐蔽,若非他向来心细如丝,恐怕难以察觉。

他手指顿住,细长的眼尾余光微微一侧,视线落向殿门外的暗影。

有人在监视他。

魏贞静默半瞬,随即轻轻一笑,拂尘一扬,落在折子上,不着痕迹地掩去了一角。

他垂眸,眉目艳色未改,眼底却早已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未察觉,只是随意地抬袖,轻轻拭去书案上的些许烛泪。

“沈大人啊沈大人……”他低喃出声,语调柔和,笑意未消,却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森冷。

“本督倒要看看,你接下来,会如何自处。”

言罢,他不再多言,袖摆翻飞间,步履沉稳地迈向寝殿,丝毫不去理会身后的窥视者。

殿门缓缓合拢,魏贞的身影消失在烛火之后。

而在廊下的一角,那道黑影静默不动。

片刻后,他缓缓抬手,在袖中摸索出一方锦囊,指节微屈,轻轻敲了敲,三长一短,节奏分明,仿若某种隐秘的暗号。

远处,一道更深的影子迅速隐入宫道之中,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夜色沉暗,远处瑞王府中。

赵怀霁方自宫中归来,步入书房。

他眉目闲雅,袖角仍残留些许夜寒的凉意。

书房内,黑衣劲装之人跪伏于地,声音低沉而谨慎:“属下无能,未能寻得那折子,亦未见书房有异。”

赵怀霁执玉杯在手,指腹轻抚杯沿,眸色微敛,唇角仍漾着一抹温润笑意。

“此事不怪你。”他语调淡淡,波澜不惊。

黑衣人却愈发战栗,额间渗出冷汗,伏跪在地,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赵怀霁缓缓坐入梨木雕椅,广袖轻拂,他眉目低垂,长发松散地落在肩侧,映得那一张白玉般的面容更显柔和。

他的气质一向是温润的,举手投足皆透着一种浸润了书香与风雅的贵公子气息,如同一杯微温的春酒,浅酌不烈,后劲却难测。

他总是这样,从不疾言厉色,从不怒目相向。

他微垂眼睫: “自己去领罚吧。”

黑衣人如蒙大赦,仓皇应声,几乎是踉跄而去,步履匆忙,唯恐稍慢一步便再无生机。

半晌,红衣女子自暗处现身,步履轻缓,笑意盈盈。

她手中执着一条染血的黑色腰带,指尖拈起一角,似是嫌恶地掂量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

“才打了二十下便奄奄一息,十一着实不堪,竟是这般不中用。”

她面容美艳,笑意不减:“主子下次还是交给我吧。”

赵怀霁颔首,似是在应女子的话。

烛火轻跳,映得他眉眼温润,一副芝兰玉树模样,恍然间竟如翩翩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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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交手【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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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宿敌皆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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