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实在太耳熟了，就算乐桓宁两只眼睛都瞎了，也不妨碍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
“阿努比斯。”
乐桓宁的嘴唇轻轻蠕动着，见证了爆炸之后的双瞳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翳。明明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面前那道冰冷的目光。
“你以为我是在救你？”
阿努比斯的声音渐行渐远，从耳边悄悄滑到了乐桓宁触碰不到的地方。
“你错了，中心AI不想让你死，我只是在执行他的命令。”
乐桓宁搓搓手指，手上留下了一滩湿漉漉的液体。
“这样啊，那好吧，反正我已经动不了了，你随时可以把我带走。”
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阿努比斯冷笑一声，嘲讽道：“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自投罗网的？”
乐桓宁躺在地上，将自己展成了一个标准的“大”字，他睁着看不见的双眼，低声说：
“自投罗网算不上，我本来打算看看前世的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没想到你……不对，是中心AI这么狠，居然往里面装炸/弹。”
阿努比斯也不知道在哪儿蹲着，声音从他的右手边传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这炸/弹不是我装的？”
乐桓宁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好像变笨了：
“那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装炸/弹？你为了保护员工，情愿花高价去订一批智商堪忧的机器人，说明这些员工对你很重要。要真是你装的炸/弹，那你花这钱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跟瑞德尔爵士一样拉动经济循环？”
而此时，拉动经济循环的某位爵士正跟他的同伙守在店外面，心惊胆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油嘴滑舌。”
阿努比斯的声音又来到了左边，乐桓宁微微偏过头，模糊的双眼中隐约出现了一道人影。
“别忘了，当初你就是用油嘴滑舌把我骗到手的，现在反倒不认账了，搞得像我纠缠不清一样。”
乐桓宁一把拉住了阿努比斯的脚踝，轻笑道：“别这么绝情，好歹我们也有同床共枕的情谊呢。”
“同床共枕？”
阿努比斯的鞋尖轻轻向上，抵住了乐桓宁的小臂，乐桓宁顺势松手，指尖虚虚地搭在他鞋面上，笑着说：
“是啊。”
阿努比斯轻笑一声，鞋尖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向下，划过乐桓宁身上的白衬衫，顶住了他的喉咙。
“想打探中心AI的秘密，这样的手段太幼稚了。”
乐桓宁喉咙微动，被顶得有点不舒服：“是吗，我以为这至少算十八禁呢。”
阿努比斯的脚就踩在他身上，踩得乐桓宁气血上涌，耳根子都快红透了。他说话的声音发着抖，既像恐惧，又像隐匿于心的一丝快慰。
“呵，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阿努比斯收回脚，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乐桓宁：
“可惜我对肉/体交易没兴趣，也不打算把他们交给你。”
乐桓宁的视力恢复了大半，已经能看清身边这个人了——阿努比斯穿着一身黑西装，从上到下，打量猎物一般打量着他。他的左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垂落的血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悄无声息地落在刚刚留下的黑印上。
这一刻，所有的暧昧气氛都在升起的血腥味中偃旗息鼓，乐桓宁心里一抽，轻声说：
“疼么？”
“疼。”
阿努比斯的表情无波无澜，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是这感觉很新鲜。”
暴力、冷酷又嗜血，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死神。乐桓宁深吸一口气，将刚刚沉积的隐秘心思一口气清扫出去：
“你的癖好也很独特。”
外面听墙角的三个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在这时，他们又听到了阿努比斯的声音：
“你若想要他们的中枢，就必须先过我这关。”
阿努比斯伸手摸上后腰，一把不同于机械五号厂那些粗制滥造的手/枪出现在乐桓宁面前，枪口正对着他的头。
“虽然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废了你，说说吧，想留下哪个？手，还是脚，我可以帮你。”
这种忙大可不必。
门外的埃尔讯听到这声威胁，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被旁边的两个人联手镇压。
“嘘，嘘，乐老板还没喊‘救命’呢，别冲动！”
“还等‘救命’呢，他都被人用枪顶着脑门了，下一秒就该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外面的争吵声有点大，阿努比斯疑惑地抬起头。
“咳，死神先生，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敢一个人来找你吗？”
乐桓宁的声音成功拉回了阿努比斯的注意力，他勾起唇角，一只手撑在脑袋下面，挑衅一般看着对方。
阿努比斯果然对眼前的猎物更感兴趣，他拉开了枪上的保险，笑着说：
“因为你自负，你以为凭你和我过去的关系，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难道不能吗？”
阿努比斯蹲下身来，将枪口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
不知何时开启的后台程序蛇一般游进了对方的中枢里，输入的代码渐渐舒展，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意志。
阿努比斯微微一怔，端着枪的那只手像是被冰冻住了，与身体失去了联系。
“你！”
乐桓宁伸出手，慢慢拨开了瘆人的枪口。
“我什么我，你这个人不守夫德，我还不能教训一下了？”
阿努比斯脸色微变，瞬间起身，另一只手接住了掉下来的枪，枪口再次对准乐桓宁。
“别费劲了，死神先生，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像得了渐冻症一样，浑身使不上力？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就把原理告诉你。”
“我看你是想死！”
乐桓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哎呀，别这么凶嘛，你只是被控制了而已，怎么脾气也变差了，中心AI是不是在你的中枢里种病毒了？”
阿努比斯眯着眼，冷声道：“你以为我真不敢开枪？”
乐桓宁无所谓地看着他，低声说：“不是不敢，是不能。”
“你还记得我们在城外的那座塔里得到了什么吗？”
乐桓宁双眼弯得像一轮拨开云雾的月牙，里面的冰川化成了水，随着埋在对方中枢里的程序，温温柔柔地流淌进去。
他张开嘴，一字一顿地说道：“瑞德尔家族留下来的，控制仿生人的程序。”
轰一声响，埃尔讯踹开了机器人趁乱关起来的大门，他迈着步子走进店里，叉着腰大喊：
“警官先生，这你可就不仗义了啊，乐老板帮了你那么多忙，你怎么好意思拿枪指着他的！”
菲丽小姐与瑞德尔爵士也紧随其后，并肩站在埃尔讯身边。
“乐老板，你可真聪明，我从来没想过那个程序还可以这么用。”
“以你的智商，想不到也是正常的，但这样一来……”菲丽小姐抬着头，不屑地看向阿努比斯，“我们就不用担心他了。”
阿努比斯抬眼打量着这几个不自量力的机器人，冷笑一声，沉声道：“你们以为光对付我就完了？”
他话音刚落，潜藏在各处的机器人同时倾巢而出，手里举着各式各样从厨房刮出来的武器，锅铲、锤子、钢管……五花八门的冷兵器汇聚一堂，陪着它们僵尸一般的主人涌向大门。
瑞德尔爵士当即掏出手/枪，哆哆嗦嗦地指向离他最近的机器人：
“别动，不然我开枪了！”
阿努比斯嗤笑一声，嘲讽道：“你开啊，没人拦你，但你要是把他的中枢打穿了，那你们不就白来了么？”
可恶，居然拿这个威胁他！
瑞德尔爵士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手上的枪都快抖出残影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乐老板，你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他们吗？”
乐桓宁已经趁他们聊天的功夫，从躺着变成了坐着，他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要控制死神先生，让他不给你们捣乱，实在有些分身乏术啊。再说了，叫你们来，不就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吗？”
他可没听说过要应对的突发情况是这个！
“少啰嗦，把枪给我！”
菲丽小姐一把抢走瑞德尔爵士手中的枪，对着机器人的膝盖来了一发点射。
被击中的机器人瞬间跪在地上，脱臼的关节砸出了“咚”一声响。瑞德尔爵士好不容易出了口气，却见对方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又迎上了菲丽小姐的第二枪。
“打怪先打腿，才能卸掉他们的行动力。就这一点来说，爵士大人还需要历练啊。”
乐桓宁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像个行将入定的老僧，嘴上说着轻松的话，其实在与阿努比斯艰难地较着劲。
瑞德尔家族留下的代码虽然可以控制仿生人，但那是在缺少中枢，仿生人变异的情况下——阿努比斯的中枢非常复杂，既有他原本的意志，也有中心AI植入的代码。
乐桓宁的到来巧妙地打破了两者之间的平衡，他与另外两段代码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关系，此消彼长，绵延不绝。一旦他稍有松懈，中心AI就会疯狂地进行反扑，阿努比斯本身的意志就会在反扑中渐渐衰弱。
乐桓宁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将阿努比斯骂了个狗血淋头。
“阿努比斯！”
乐桓宁小心翼翼地从三角形的一条边插入，悄悄探向中心AI的控制程序。
“我上辈子可真是欠了你的！”
上垒失败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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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欠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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