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其实以前林绪很聪明。
季何生知道,林绪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能拿着全额奖学金,和宋景阳这样家境优越的门阀子弟,念同一所学校,谈校园恋爱,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三年前那场巨大变故后,林绪撞坏了脑子,有些东西他记得,有些他不记得,好的、坏的,全都是选择性记忆。
从前季何生以为,在庄园里好生将养着,恢复也好,不恢复也罢,大不了养一辈子。
可惜后来。
季何生不再细想,时至今日,重逢,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上上签。
原本林绪有专门的高尔夫老师,是个英国白人,林绪偶尔玩球时,周姨就会将这位老师叫到庄园。
因为今天由季何生亲自作陪,于是没有特意叫来詹姆斯。
林绪总把杆子握的很紧,季何生从身后揽住他,就着他的双手挥动球杆:“放松。”
离得太近,林绪浑身僵硬,他慢吞吞地回应:“嗯。”
季何生松开他,向他展示正确的站姿:“身体的摆动比握住球杆手腕用力更重要。”
林绪盯着他,季何生耐心地演示:“比如这颗球,你拿着杆子,转动手腕,你的手腕唯一能做的不是用力,而是让你的挥舞动作在这个轨道上,完整地击中它。”
季何生挑了一把比较轻的杆子,递给林绪。
林绪两手握住,学季何生的动作。
球员要上球,季何生摆手制止,让林绪先学挥杆。
周姨把冰镇的茶果子抱过来,让林绪热了吃。
今天的太阳很大,万里无云,背后风扇呼呼在吹,但很快林绪就出了一身汗,他挥了几次杆,手酸。
季何生让球员上球,林绪打出去,方向对了。
季何生又教他用身体的力量转杆:“侧转身体,用半身移动的惯性,带着球打出去。”
林绪以前就不擅长体育,尽管高尔夫的难度,在球类运动中不算很高,他依然笨手笨脚,手忙脚乱地把球敲出去,没飞多远,划了一个很低的抛物线,就摔下来了。
球员拿着推杆去推球,回头对他们摆了摆手,没够着。
季何生打了一球,球员比ok,进洞。
林绪羡慕:“季先生。”厉害。
季何生撇了眼旁边的茶果子,料想温度应该合适了,不至于冻到牙齿,才对林绪说:“周姨给你的,吃一点?”
林绪早就想休息了,此刻得到恩准,立刻捏着杆子去吃点心。
季何生顺走了他手里的球杆,兀自打了几把。
林绪坐在椅子里,大快朵颐,顺便看季何生打球。
季先生总是能打很远,将杆子高高地挥起来,转动身体时,衬衣裹住了肉.体,露出腰间结实的线条,他的四肢都很修长,属于是衣架子的顶级身材。
但凡季先生矮一点,这马甲穿在他身上,都要显得臃肿。
但季何生就是有本事,把任何地摊货,都穿出模特感,这是一个雄性荷尔蒙气息过于浓烈的男性。
林绪垂低眼帘,把茶果子抱起来。
这些茶果子都用食品袋精心包裹,袋面是周姨贴上的小兔纸,他递给季何生:“季先生。”
季何生额角淌下薄汗,懒得擦拭,打完几杆就出汗,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也许他就不应该为了显身材,大夏天的衬衣加马甲。
林绪看到了吗?季何生若有所思,刚才那么完美的不经意露腰,应该看见了吧。
他咳嗽半声,清清嗓子,在林绪身边坐下,因为对方主动递茶点的动作而心生愉悦,罢了,来日方长。
林绪自然是看见了,没敢多看,低头啃蜜桃香味浓郁的茶果子,他咀嚼的动作很慢,就像在边思考边吃东西,但实际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办法太深入的思考问题,他的认知在那场变故里遭到了损害。
但季何生,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那么,他究竟,最在乎什么呢?
季何生忽然问:“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林绪怔住,怎么突然问他这个,季何生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季先生直接就订下了的。
至于价格是否高昂,服务是否贴心,自己是否喜欢,季何生不关心,林绪也不关心。
日子,能过就行,何况是这么的能过。
“……”林绪轻轻摇头。
季何生更想听他说话,表达自己,但受伤前林绪就是个闷葫芦,更别提脑袋受重创后,没直接变成1 1=3的小傻子,都算他祖上积德。
季何生斜撑脑袋,摸索着下颌,看上去正在思考。
林绪天然地害怕别人对自己过多关注,更别提这个人就是季何生,他很紧张,紧张到快要站起来,赶紧离开这里。
就像等待老师阅卷的学生,等着对方给他打分,再递上一个鲜红刺眼的数字,好叫他羞愧到无地自容。
那五年间,他在季何生这里,作为被包养的情人,应当是不及格的。
否则后来,季何生也不会那样冷漠地让他离开。
林绪忽然感觉很冷,可能是刚从冰箱里取出的茶果子,冷气尚未散尽,凉到了牙根,叫人齿寒。
原来季何生审慎的思考,会让他不由自主地遍体生寒。
“……对不起。”林绪放下茶果子,撑着扶手站起来,后退远离季何生,认认真真地为自己的无用道歉:“我…我什么也不会…”
所以想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思考会令他头疼,但是——
林绪低下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脚下的木地板,拼凑不算太紧密,从镂空的缝隙可以看见悬空地板下的绿色草坪,在阳光的照耀下,绿得生机盎然。
但是,就这样靠季何生养活,也不是长久之计,迟早、迟早这个人会让他离开,等到那一天,他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双手双脚来生活。
季何生掀了眼帘,目光沉静地注视他,他轻轻挑眉。
换做前世,他可能懒得解释,问他想做什么,而非问他会做什么,这是不同的概念。
“……”季先生好像叹气了,他坐在椅子里,朝直愣愣杵着的傻子伸手,譬如招呼家猫:“过来。”
“……”林绪稍稍犹豫,视线转向季何生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被阳光照耀,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长,掌心宽厚。
仿佛受到了什么猫冻干的蛊惑,林绪不受控制的回握住,然后猝不及防被季何生带进怀里,放在大腿上按住。
“笨蛋。”季何生小声嘟囔。
林绪小幅度地挣了挣,到底没挣过,紧张局促到了极点,以至于浑身僵硬,被季何生抱着,一动不动像座石像。
三秒后,季先生叹气,环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小臂:“可以呼吸。”
闻言,林绪才意识到自己在憋气,他深呼吸:“季先生……”欲言又止。
季何生不再追问他究竟想说什么,他耐心地与他周旋,阐明文字间不同的语意。
他从来没有那样字斟句酌地解释和阐述,但现在,他极其耐心地教他的小猫,就像在教导一个拙劣的初学者。
“我问你想做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爱好,我可以陪你去做,你什么也不会,没关系,这不重要。”
季何生笑了,微微歪头,眉目英俊如画,明明是在西方社会教养大的人,却有着东方贵族的从容与优雅,以及,俊朗如玉。
他似乎眨了下漂亮的丹凤眼:“我也有很多不会的事情。”
林绪愣住,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太好看了,美□□人,还会迷惑心智。
也许前世遭遇那样的冷遇,仍然没有主动离开他,只是因为,他太好看了。
那样抱在腿上的姿势,让季何生一直在仰望他。
林绪伸手,后知后觉的,指尖拂拭他近乎于菱形的漂亮眼睛,有点痒,季何生半阖眼帘。
密匝匝的睫毛错落地拂过指腹,林绪猝然惊醒,慌忙收手,低头道歉:“对不起。”
为自己会错意而道歉。
“接受了,”季何生搂着他,“没关系。”
林绪长舒一口气,“我……”他绞尽脑汁思考,他想做什么呢?
季何生想了想,提供建议备他参考:“你一直养在庄园里……”
前世那五年,他始终不肯放林绪离开庄园半步,他觉得这座庄园已经够大了,可以跑马,可以打高尔夫。
春天可以赏花,他特地找了设计师,布置了花园。
夏天可以游泳,林绪的游泳课老师曾经也参加过奥运会。
秋天沿着林荫道漫步,脚下的鹅卵石斑斓多彩,青黄橙绿,颜色煞是好看。
至于冬天,冬天的林绪不爱出门,窝在壁炉旁边,要么发呆,要么打盹,静静地等待主人回家。
“要出去么?”季何生问:“想不想去外面玩?”
林绪猛的一激灵,上次季何生让他离开庄园,是他们决裂的时候,他一无所有的离开了这里。
“不。”下意识摇头,充满了抗拒。
季何生看着他眼里莫名流露出的惊恐,有些惊讶,他尽量不动声色,柔声安抚:“好,那就不出去。你害怕庄园外?”
“不是……”想解释,笨嘴拙舌,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推开季何生,站起来,咬了咬下唇,向他鞠躬:“我、我回屋里去了,抱歉,季先生。”
“……”沉默,阳光明明很好,季何生却有点暴躁。
他看着林绪单薄的背影离开,手指斜撑额头,食指轻点,双腿交叠陷进椅子里,然后叹了口气。
[撒花]先写这篇感情线叭,争取写到甜甜过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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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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