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府上下的人都在暗地里议论,说妓子生的廖青山为了荣华富贵不认生母,是个白眼狼,小杂种,上梁不正下梁歪,身边的婢女不念主仆之情毒害主子也不奇怪,好在已经杖毙,不然留着这样的只会败坏廖家的家风。
而廖青山则被丢在柴房里自生自灭。
是啊,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曾重视的孩子,又是没名没分的妓子所生,在廖家没有倚仗,又有谁会在乎他的生死呢?
别说是请大夫了,廖夫人碍于颜面没有把他直接丢出府,能给他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破柴房躺一躺,已经是对他极大的恩赐与怜悯了。
小小的青山在柴房里苟延残喘着,他病得厉害,高烧不退,身上又要命的痒,他躺在柴堆上难受得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就算是喊了救命又能怎么样,唯一一个在乎他的芸儿都已经死了,还有谁会来?
索命无常吗?
如果是倒也好了,至少可以解脱了。
他病得神志不清,时而觉得天旋地转,时而感觉在下坠,门外的人影如鬼魅般来来去去,窃窃私语。
廖青山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他们都在等他咽气。
然后他就听到他们在门外说起了芸儿给他下毒的事。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现在这样的痛不欲生,是因为芸儿给自己下了毒。
怪不得把糕点分她一半,她却不肯吃呢,原来是下了毒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都想我死呢?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的话,我可以改的,只要和我说一声,我一定会改的!
可是为什么却都是想我死呢……
母亲不要我,父亲不管我,现在连芸儿都想着要毒死我,为什么啊?
为什么能有人一边对你温柔地笑,一边把下了毒的糕点面不改色地递给你吃呢?
为什么……
芸儿…芸儿…
他病得糊涂,口中低低叫着芸儿的名字,口齿虽不清,但每一个字都恨出血来,然后和着苦涩的泪水被吞咽进肚子里。
就这样,小青山带着对芸儿的恨,硬生生地挺过了鬼门关。
你们都想我死,我偏不如你们的愿,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还要成为最厉害的人,然后再亲手把你们一个个送下黄泉!!
病愈之后,廖青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再一味去寻求父亲的认可和喜爱,而是转变了目标,极力去讨廖家老太君,也就是他的祖母的欢心。
他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察言观色,懂得了圆滑世故,知道如何伪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甚至是可怜乖顺,从而博取祖母对他的那丝怜悯之情。
因为廖青山想通了一件事,要想在廖家活下去,祖母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因为当初廖青山能回到廖家,完全是祖母的意思。
老人家虽看不上廖青山的生母,但却极看重子嗣香火,在得知廖青山是廖家血脉之后,不论如何都要廖父把廖青山接回来。
祖母对廖青山虽说不上有多疼爱,但出于血缘的那点微薄的祖孙之情,再加上廖青山天资聪慧,心智早熟,知道如何拿捏老祖母的心。
老祖母年岁大了很是吃廖青山装可怜扮天真的这一套,也开始关照起了这个平日里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孙子。
也是如此,后来廖青山在廖家的处境也算是有所改善,没有那么难过了。
虽不像其他廖家公子小姐们那般得宠,但至少衣食不缺,还能以书童的身份跟着他们一起上私塾。
他在私塾中依旧会用他天真烂漫的弱势姿态主动去接近身边优秀的同窗,从而让他们带着自己学习。
不过有些人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爱搭不理,有些虽表现得客气,愿意带着他,但这个关系都维持的不久,或者是被他的廖家兄弟姐妹们破坏。
廖青山表面上表现的一副天资愚笨的模样,实则韬光养晦,虽比其他人学习起步晚,但该学会的东西他一样都没落下,甚至学得更好。
不仅如此,他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暗地里偷偷自学武功,他根骨不错,又肯吃苦,或许天生就是学武的料吧,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照着自己偷偷买来的武学书册竟也能学得有模有样。
之后还以最后一名的成绩成了青龙山庄的弟子。
当时廖家完全没想过资质愚笨的廖青山能被青龙山庄选中,让他来参加收徒大典只不过是想等着看他的笑话而已。
然后廖青山便遇到了柳慕之。
廖青山看着手中的药膏,像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般,脱下了自己的衣衫,把药一点点涂遍全身的红疹。
*******
柳慕之那边离开了廖青山的寝院就径直往季承峰的院子去了。
他走过一处月门时,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迎面从不远处走来。
是傅明昭。
“傅师兄。”
其实刚开始柳慕之还挺怵傅明昭的,总感觉他看着自己阴恻恻的,像是和自己有积怨一样,再加上他们俩之间那算不上好的初次相见。
不过后来他发现,傅明昭就是个纯纯生性不爱笑的冷脸酷哥,就不怵了,甚至还能泰然地和他打招呼。
傅明昭没有出声,而是微转眼珠看了柳慕之一眼,而后脚步不停地与他擦肩而过。
看吧,就说是冷脸酷哥吧,连回应他人都这么酷,他能看你一眼就已经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能像还归和青山一样亲亲热热地回应你吗?
柳慕之幻想了一下那个可怕的场面,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心道,那还是冷脸酷哥吧。
他被自己莫名的想法逗笑了,抿了抿嘴,继续走自己的路。
而他没发现,已经走远的傅明昭停住了脚步,正回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早上他就听陈印年和其他师兄弟们说廖青山病了,柳慕之留下来照顾他,所以早上他们二人都不会来参加早课。
当时傅明昭面上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心中却有些狐疑。
再加上刚刚二人片刻擦肩而过时,傅明昭看到了柳慕之胸前那片颇让人浮想联翩的浅淡泪痕。
心中疑虑更甚。
生了病还有医士在,怎么还需要柳慕之亲自留下来照顾?是有什么事非他不可吗?
廖青山想起刚刚柳慕之叫他师兄的模样。
眉头皱得更紧。
山门中的其他人在与傅明昭打过一次照面并得知他的脾性之后,就再也不会主动与他搭话了,而是自觉地不来讨他的没趣。
唯独柳慕之不一样。
他每次碰到自己,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要么当没看见,要么怯生生地走开,反而都会像刚才那样,温恭地叫他一声“傅师兄”。
从一开始的时候,傅明昭能感受到柳慕之是有点怕自己的,至少以前与他不经意地对视时,柳慕之都会表现的有些心虚,但自从他们正式成为山庄弟子之后,他发觉柳慕之看着自己的眼神变了。
那种心虚没了,反而变得很泰然。
就像是知道了原本让自己害怕的人突然不再有任何威胁之后的那种泰然。
这种感觉很微妙,傅明昭说不清,不过这让他很不自在。
柳慕之在山庄中,不仅得掌门和各位长老们的青睐,连师门上下所有的师兄弟都对他喜爱有加。
他就像是一枝开得正盛的倾国桃花,以最招人的姿态,在山门中这里招招蜂,那里引引蝶,利用他极为殊丽出尘的模样和温谦讨喜的性子,让大家都对他喜爱不已。
然后再依仗着这份喜爱,在山门中这般的有恃无恐。
也正是如此,他才不怕自己了吗?
他觉得他自己有了底气,有人会为他撑腰,所以面对唯一不给他好脸色的自己时,他也便不再怕了?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也和其他师兄弟们一样,会被他的美色所迷惑,然后博取到所有人的信任与喜爱后,再去达到他某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么一想,便说得通了。
曾经那个人不也是用的相同手段吗?
果然……
傅明昭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中的剑柄。
不过你想错了,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的。
如果你敢有所动作,我必然……
剑柄被拇指顶出一分。
将此祸端斩于剑下!
而此刻的柳慕之全然不知,他所表现出的正常师兄弟间的兄友弟恭,在廖青山那边变了质,掀起了他心中的爱浪情潮。又在傅明昭这边加深了对他的猜忌与敌意。
还乐呵呵地觉得一切都进展顺利,毫无负担地努力刷周围人的好感值。
这叫什么?无知无觉者无忧亦无怖?
不过,柳慕之的这种“四无”状态,确实让春心萌动的廖青山吃了很大的苦头。
当天夜里,廖青山觉得自己退下去的烧又烧起来了,他热得迷迷瞪瞪的,衣衫都汗湿了,身上的痒也发作出来,折磨得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他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扯自己的领子,露出的肌肤上是斑驳的红痕,他正要抬手去挠,手腕却被一只手温温柔柔地握住,制止了他的动作。
廖青山一下惊醒,偏头看清来人之后,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眼睛也倏然睁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只见柳慕之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色寝衣,乌发未束,随意地散笼在肩头,他正坐在床边,眼眸温柔含笑地看着他。
柳慕之答非所问,声音婉转动听叫人沉醉:“不要挠,挠破了就不好了。”
廖青山看着柳慕之,他总觉得眼前的柳慕之与平日里不一样,很不一样。
柳慕之此刻的模样,与白日里的端方清矜截然不同,他就像是趁夜纵情绽放的白昙花,明明是最清冷绝尘的月下美人,却以最艳丽**的姿态,向世间展现平日里那不为人知的妩媚与多情。
廖青山第一次见这样的柳慕之,脑子都转不动了,只能直勾勾看着柳慕之道:“因为太痒了。”
“那我帮你擦药,”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药罐,与今日白天一样,指尖沾了药就要给他擦。
廖青山一想到白天上药的事情,脸就不自觉的红起来,白天那样衣衫规整的柳慕之帮他擦药都能让他心猿意马得不知所措,更别说此刻柳慕之这般退盔卸甲毫无设防的动人模样……
廖青山咽了咽口水,连忙去抢柳慕之手中的药罐,但怎么也够不到,他急忙道:“师兄,我自己来吧,我自己来……”
柳慕之却双手灵活地躲开,而后突然俯下身凑近廖青山,在他耳边吐息如兰:“青山乖,把衣衫脱了。”
廖青山看着近在咫尺、美貌尽显的柳慕之,感受着他轻轻喷在耳畔、温热的带着香的气息,听着他蛊惑人心的近似撩拨的声音,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柳慕之:师兄好!(礼貌脸)
傅明昭:果然,他图谋不轨!(咬牙握拳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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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师兄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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