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真通喜欢桃花。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这个曾经的桃花,能对他成功用上美人计。
“那你不引诱他,穿成这样做什么?”赵观澜都替她把衣服找好了,她竟临时说出不用美人计的话来。
“赏心悦目。”
“……”
所以,李柔决定按照自己的办法来。
“放我走?”耶律真通冷笑一声。
李柔点了点头。
耶律真通冷下眼来。“你以为我傻吗?这种话我会信?”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信不信由你,我又不是非让你信。”李柔对他的抗拒并不意外。“只是,我放你走也是有条件的。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放你走。”
“赵观澜会同意?”
“以我孤身潜进日月神山的功劳,我想就是赵观澜,也想不到我会放你走吧。”
“你不是赵观澜的斥候?”如果不是,她为什么帮赵观澜?如果是,她又为什么放自己?
“是与不是,都不影响我放你走。但……”
耶律真通不语,他盯着李柔。
“你要帮我杀个人。”
“谁?”她的仇人?
“秦准。”
那个大理寺少卿?耶律真通凝下脸色。“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他?”李柔倒奇了怪了。“难道十七郎……杀不死他?”
“激将法对我没用。”耶律真通盯着她。“我可以杀他。但,你,为什么要杀他?”
李柔顿住步伐,她静寂良久。
就在耶律真通都要不耐烦时,她才转过身幽然开口。“十七郎博学多识,不知你是否听过,六年前,发生在大雍境内的靖州大难?”
靖州大难?
这件事,耶律真通正巧知道。
六年前,大雍境内的靖州突发暴雨,汶河大坝溃堤,致使靖州境内水灾泛滥,下辖七县百姓流离失所,纷纷向靖州周边州府逃难。
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和你,和秦准有什么关系?”
“我叫袁如湄。”李柔冷不丁地开口。
袁?耶律真通朝她看来。
“是靖州知府袁御的幺女。”李柔开口。“神凤三年,靖州大难,皇帝命当时的大理寺少卿彻查此事,他为了争功,不顾青红皂白就把我父亲的罪名落实。”
耶律真通不语。
李柔双眸泛红,双手紧握成拳,隐忍开口。“皇帝大怒,袁家男子斩首示众,女子发配为奴,我则是被发配到教坊司充当官妓。”
“后来时间久了,我无法在教坊司待了,便又被流放云州天门关充当军妓。因为长得漂亮会些拳脚功夫,所以赵观澜在选人进日月神山作内应时,找到了我。”
语气亦多了些颤意和恨意。
“我帮赵观澜潜进日月神山,是因为他能帮我摆脱在红营的军妓生活。”
她眼底流露出的几丝绝望,让耶律真通有所意动。她是在说真的,还是在撒谎?
李柔抬起头,对上耶律真通的目光。“那些男人趴在我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想摆脱,没错吧?”
李柔嗓音微颤。
“从靖州到云州,我忍辱偷生为的就是活下去,帮助赵观澜也是这个目的。但我无法忘记父兄如何死的,那个秦准,就是凶手。”
“是他定了我爹的罪名,是他害了我袁氏一族,我要杀了他,替我父兄报仇。”
她微红的眼睛直直看向耶律真通,耶律真通看过来时,她也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来。
耶律真通心口突地一跳。
他按住心底莫名不适的情绪,深沉开口。“我可以相信你,但你总要拿出点诚意。”
诚意?李柔看着被吊挂在水牢上方的他。
“下来。”耶律真通突然开口。
下去?李柔看了看脏污不堪的水牢。
“不敢?”
李柔深吸口气,她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水池,没半分犹豫便踏了进来。
死寂的水面,因她下水而变得激荡。
粉色衣衫浸进水里,瞬间变得脏污。
耶律真通眼神微微一动。
他继续看着李柔。
甫一踏进水牢,李柔间就闻到一股令人干呕的恶臭,这让李婵的身体下意识在抗拒。
但在这等关要紧头,李柔不能放纵李婵的身体乱来,遂压住内心所有不适,步步朝水牢最中央走近,直到来到耶律真通身前。
耶律真通从她苍白的脸色,亦能看到她的不适,以及她努力克制自己不适的决心。
而此时,她距自己仅有一尺之遥。
这是耶律真通第一次近距离看人,也是他第一次看清李柔的容貌。
她长得十分柔美,面容淡雅如皎皎明月,柔细的柳叶眉之下,是双水润的杏眸。面纱之下,是小巧的鼻头、如桃色的唇。
纵然在脏污的水里,她依旧如一朵无暇的莲,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倒衬的他越发像一滩烂泥了。
抬睫,耶律真通勾出一笑。“看来,你是非要我杀了秦准了?”
“如果你能做到。”
阴暗的水牢内,一片寂静。
不自觉地,李柔在水下滑出藏在袖底的银针。她保证,只要耶律真通敢有什么举动,她必然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是答应了赵观澜,但前提是自己没有生命危险。静谧的水面之下,暗藏杀机。
“你走吧。”过了好久,耶律真通才开口。“我会帮你杀了秦准。”
李柔看了他一眼。“若你能杀了秦准,我会放你离开。”他为何突然答应了?
李柔转过身去,手里银针并未松开。
这时耶律真通开口。
“袁如湄。”
李柔一愣,立马回道。“嗯?”
但反应还是慢了。
一刹那,耶律真通猛地震开禁锢住自己双手的铁链,双手朝李柔抓去。
李柔是听了赵观澜说耶律真通内力被卸、人也被灌药没有反抗之力,她才来的!怎么现在,他竟能徒手震开铁链?
那他之前在等什么?
李柔无法细想,她只觉头皮一痛,往回看便见耶律真通一手抓住自己的头发!
她没任何犹豫,手里银针直刺进他胸前大穴,及时制止他的动作,让他动弹不得。
“十七郎还是不要妄动。”李柔冷下脸来,小手从他胸前大穴抚过,半是威胁半是诱导。“否则,伤到您的经脉可不好。”
原本以为可以慢慢来,等合适时机再拷问,可现在还是动手了。
但说到底,她还是低估了耶律真通。无论她编织的谎言多么完美,耶律真通不会信她。
“呵。”被制止的耶律真通无法动弹,却也不想松开手里她的头发。他低声一笑,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赵观澜许诺了你什么,你竟然心甘情愿给他当狗?”
“那香的感觉,你也不好受吧?”
“你知道?”李柔一诧。
她还以为耶律真通被折磨致死,感官会钝花许多,不会察觉到她身上染的香。
美人计不是妥当之法,但她可以用李婵的美貌放松他的警惕,用袁如湄这个假身份套取他的信任。再用香麻木他的感知。
“那是你们大雍用于拷问北契人的香。”耶律真通唇间勾出笑来。“极易致幻。”
“不愧是十七郎。”李柔也不装了,她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伤悲之色。“如果你能乖乖听话,我倒也不用大费周折,只是——”
“你会如实回答吗?”
“赵观澜不敢自己来。”耶律真通笑。“他让你来,无非是想知道五年前,日月神山发生了什么。他的斥候又是怎么死的吧?”
耶律真通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说这句话时,眼底划过的一丝阴狠。“桃花,你为了他可真是费尽心思。为了让我吸入更多的香,竟不惜对我这个北契人,出卖色相。”
他将出卖色相咬的好重,李柔却不在意。“怎么,十七郎动心了?”
“做梦。”他轻吐出口。“我只是觉得,你若早些动手,也不用被我拉下水,更不会陷自己于危险境地!”
危险境地?
“你——”
眼前景象突变,眼前的耶律真通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原本该刺进他胸前大穴的银针,此时正刺进自己胸前,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股热意从胸前直达太阳穴!
糟!
中计了!
李柔忽感一阵天旋地转,过分的眩晕感袭来,她来不及开口,就感觉被人按进水里,那脏污的水便流进她的口鼻。
很是难受!
再加上李婵的身体反应,李柔感觉胃里一阵恶心,眩晕不止。
那一刻,仿佛耶律真通离她很远,很远。
不,不对。
“很多人都想知道五年前的事。”双手掐住她的咽喉,耶律真通望着双眼涣散、中了幻术的李柔,冷眼旁观。“我给你这个机会,只是你想知道,就拿命来换。”
看着她痛苦挣扎,耶律真通觉得畅快,畅快极了!
这女人凭什么认为她说的一两句话,就能取得他的信任?他耶律真通就这么好骗?
既然她想用香对付他,那就别怪他用蛊了。但……也好险。
若非他灵机一动,用袁如湄的名字试一试她,他就着了她的道了。
他不该轻易信任人,更不该信任女人。
这件事,他该牢牢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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