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入眼都是粘腻的黄，麦穗在风中一层层荡漾开去。
农夫擦了把汗，将锄头立在身旁，汗水浸湿他的眼睛，一时睁不开，朦胧间，他看见有什么从沉甸甸的麦穗上跳了下来。
那是一团圆滚滚的生物，像炭球一般，还冒着黑色的火星子，挪动着滚圆的身体，好不滑稽。
农夫挥手驱赶，疑是自己眼花。
下一秒，农夫跌坐在土地里，目瞪口呆，远处传来山雷轰动，一排黑烟震天动地滚滚而来，就像是要将天地都包裹起来的黑雾，竟然全是这炭球！
完了！一颗汗珠从农夫的喉咙滚落，他闭紧了双眼。
须臾的功夫，有微风轻抚脸颊而过，仿佛做了很长一个梦，再睁眼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天上刺眼的白日，还有随风鼓动，金黄耀眼的麦浪。
哪里还有什么黑球？天地一片安详。
墓中，丝毫感受不到上面的震动，而另有一番紧张气氛。
许浅彤逃跑了，天真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去追！”。小哥早已闪身先行，胖子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弄得呆立在原地，一拍脑袋，跟了上去。
一片狼藉的房间内，只剩下林一和宋云逝。
林一盘腿坐下，看见一个小黑炭球一蹦一蹦的跳到他的膝盖上。
“……你不去找猫妖吗？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林一只得开口说。
宋云逝摇了摇头，“我没有兑现诺言。”
然后又是难捱的沉默。
林一忽然觉得，血尸在场的话，就好了。
一边这样想着，他拾起赵阿宝生前的衣服，还有小蝶变猫后留下的衣物，从老太监棺材里找了一把形似铁揪的古文物，在地上挖一个坑，把那土一层层推开，把两人的衣物放进去，用双脚踏平细软的土壤。
“墓中墓。”他学着血尸的口气，开了一下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一直袖手旁观，好像也没什么要紧事的宋云逝，忽然开口道，“我怀疑你不是粽子。”
林一眼皮一跳，“不用怀疑，我就是个21世纪人类，有一天在买烧饼，然后过马路没看车，被撞了，这在我原来那个世界的小说里面是最没有创意的穿越方式，但是我重生之后的样子倒是比较超凡脱俗……”
宋云逝没有理会他的长篇大论，他身边那些咯吱的骷髅头仿佛累了，从里面挣扎着爬出蜕皮的小虫子，扑闪着翅膀，近看有点吓人，远看，却有点美。
借着秋露一样的如水萤光，林一描摹出宋云逝的表情，是孤独的。
“你为何要骗我？”宋云逝微微扬起清癯的脸，整个人像是化入如清霜的光中。
林一哂笑，“天地良心，那怎么样才不是骗你，你给个说法。”
沉默良久，“九头莲，”他听见宋云逝道，“你是认得的吧。”
“不认得。”林一脑袋摇的跟筛子一样。
“血尸，是你支走的？”宋云逝的声音缓慢而笃定。
“不知道。”林一继续摇头。
“那个胖子在青俑室内见到的点火的人，是你吧。”宋云逝最后这一句，直接是肯定句了。
“不是我。”林一双手合十，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施主，你想多了。”
墓中有风穿过，那人身上的佩环微颤，万般滋味绕眉梢，终于吐出几个字，“陆离，挫骨扬灰，怕是不彻底。”
林一先是沉沉低笑，然后仰头狂笑，声音在空荡的墓室里回荡着，远处嗡嗡回响着，“好吧，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被你猜中了，没错，我就是陆离，我回来了，为了贯彻爱与邪恶！”
没有听错的话，只有乌鸦回应了两声。
林一结束了他从别处学来的反派台词，无语道，“你是想听我这么说对吧？你猜中了有什么好处？你中五百万还是我中五百万？听你的描述，陆离挺有能耐的，假如我是他，我会把自己变成吴彦祖而不是粽子。”
这话无可辩驳，宋云逝的表情变得困惑，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
“你不会是在想所有的巧合都指向我吧？就像起点小说里的男主一样，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一个空间，看似是最无关的一个人，但层层线索表明，逃不出干系，让我想想，也许我的前世是陆离，也许我失忆了，也许我金蝉脱壳，总之，只要我想，我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林一本来穿成粽子就有气，现在正在气头上，一口气说完，“我想想，我刚刚说了个啥？对了，墓中墓，你看，果然我说吧，那一层小土下面，就是一只猫妖和她男朋友的衣冠冢，哈哈哈，是不是更加印证了，我料事如神，就是陆离？还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那墓就是我堆的！”
“等等。”宋云逝止住了林一的义愤填膺，而是蹲在小土堆旁细细看了起来。
不会吧，林一心想，这人怕不会信了我的胡扯，要在这破土堆里找线索吧？也许我话不能说的那么绝对，毕竟要关爱智障儿童。
“会不会真相就是，你有中二病？”林一用关切的语言问候他。
一丝轻轻破出土壤的声音，轻微的，挠在人的心上。
暗黄的衣冠冢里，深藏着数点鬼魅的殷红，就如同血。
一朵像莲的状物，幽幽开放，像是有人招来断肠亡魂，种作寒花，寄托愁思。
林一瞠目结舌，口齿不清道，“难道说，赵阿宝的亡魂显灵了？”
而宋云逝只是用纤长的手指推开一点土，看下地下，道，“这下面有水源。”
说罢，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旁边一直安分守己的骷髅拐杖，脑袋转个360度，睁开眼，睡醒了，用阴暗的眼神看着地下，然后蹦蹦跳跳到了宋云逝手中。
“你先靠边站一下。”宋云逝对林一说。
“干……干嘛？”林一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挖开来了。”
墓室的设计者，恐怕想不到，层层机关，精巧算计，都挡不住一种人——直接挖的。
林一满脸黑线，莫名生出一种敬佩之情，“你当年是在蓝翔毕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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