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养足了精神,照例每日早早去医馆,悉心教导沈清柏和小六。他正常坐馆后,来找他看病的病人慢慢又多了起来。沈清棠心里越发惭愧了,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因为任何事荒废了这边。
另外沈清棠还决定每月挑出四天外出去别的村子里行医,若有真正需要帮助的,就打算施以援手,赠医施药。
“外出走走看看也好。”宋雁行不会阻拦沈清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数九寒天的,怕他冻着,特地花心思给他寻了一个表里都用毛皮做的大褂子。
褂子暖和是暖和,沈清棠不愿意外出行医的时候穿,“这成个什么样子,太贵重了,穿出去不像大夫。”
“大夫是什么样子,是看你医术,又不看你穿着。”宋雁行不愿让沈清棠脱掉,这褂子寻的不易,黑灰色衬的沈清棠的脸越发白净好看,这样说着手里已经动作将衣领前的毛绳打了结。
宋夫人把宋雁行拉开,“穿上好看是好看,妥妥一个骄矜的小公子。只是太惹人注目了,他外出行医只有小六和清柏跟着,三个小孩子,年下出了事怎么办?”
这倒是实话,越到过年的时候越乱,钱财外露最容易招来歹人。被抢了劫了是小事,若伤着人就不好了。宋雁行只得妥协,“是我没有想到,就只在家里穿吧。”
宋夫人也是心疼沈清棠的,当下找出两件厚的旧衣给他拼了一件长斗篷,内里脖领处缝了兔毛,外面衬了一层青灰色棉布,这样穿起来轻便暖和,又不打眼。
之后挑着好天气沈清棠就会带着小六和清柏去隔壁村庄行走,若有原来的病人也会过去瞧瞧。村子都挨着,但口音习俗不尽相同,时候长了,三人从中得了不好乐趣。
这日,在周家村,行了大半日,三人口都有些渴。周家村距离落霞村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三人水袋里的水早喝完了,只能敲门到村民家里讨口水喝。
许是快过年了大家都谨慎,沈清棠三人接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才有一个满头白发的周婆婆让他们进了家,从柴火灶上的大锅里舀了两瓢水叫他们喝。
灶底的柴火还有火星,水还是温热的,正好入口。三人喝过水,周婆婆又张罗着让他们将水袋装满,弄得沈清棠他们很是不好意思。
“连喝带拿的,这怎么好,”沈清棠说着掏出几文钱递给周婆婆。
周婆婆手里都是老茧,摸上去剌的慌,她有一双种了一辈子地的手,也有种地老百姓的淳朴,并不收沈清棠的钱,“哎哟,年轻轻不知柴米油盐贵,水又不值钱,好好地拿出这些钱做什么,快收回去!”
周婆婆死活不收,沈清只好把钱收回去,看周婆婆精神不是太好,拉她坐下,问道,“周婆婆,您身体可是有不舒服?”
周婆婆扶着左半边头,“可不是,一到晚上眼睛就痛,从眉棱骨疼到这半边头,又肿又痛,疼了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没睡过一天囫囵觉。”
沈清棠正要问之前用过什么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推门进来了,看着二十六七岁,他看见三人,皱了眉头,“奶,你怎么又让不认识的人进家里呀,给你说了多少次,你自己在家的时候,别让人随便进来!”
沈清柏出声辩解,“我们不是坏人,是落霞村来的,走到这里,来讨口水喝。”
“是,是。”周婆婆跟着解释,“就是借个水,不是什么大事,你瞧瞧这仨人长的,一个比一个好,哪有坏人的样子。”
“坏人长什么样子?”年轻人仔细打量三人一番,嘴里仍是道,“坏人能轻易叫你看出来,就不是坏人了。”
“这位大哥,”沈清棠报上家门,“我们确是走的渴了,进来喝口热水,无意叨扰。因看老婆婆身体不舒服,才多说了几句。”
年轻人反问,“你是大夫?”
“是。”
年轻人并不信,“那你说说,你看出我奶得了什么病?”
“刚只听她说晚上眼睛痛,想问一下,周婆婆之前都用过什么药?”
“之前村里人眼睛痛,都是用黄连膏,可我奶用了黄连膏反而更严重了。”年轻人又指指背部和前臂的两个位置,“也灸过这里,但就止半日的疼,过后照常发作。”
那两处穴位分别是厥阴、少阳穴,沈清棠心里有了想法,写下方子:
夏枯草二两、香附二两、甘草四钱研为末,每次用清茶调服一钱半,用四五服就可好了。
“用四五服就能好,你莫不是骗我的?”年轻人心里更疑了,老大夫治不好的病,眼前这人四五服就能治好,还说不是骗子!“我说你小小年纪干点儿什么不好,干骗人的活计,喝完水赶紧走!”
“怎么说话的!”周婆婆嗔怪地在年轻人背上拍了一巴掌,并没有用力,然后对沈清棠解释道,“我孙子是心疼我,他可能干了,治病抓药都是他拿钱,可惜哟……”
周婆婆向来听孙子的话,她虽不信神清棠三人是骗子,但此时也有了送客之意。
沈清棠并不介意,只对着年轻人道,“周婆婆既然灸过厥阴能止半日的疼,那就该从补养厥阴血脉去治这病。夏枯草便是最好补养厥阴血脉,散结气,治目疼的。你已然给周婆婆治了几个月,也没好,何不试试我的法子呢?若不好,也没什么大碍,若果真好了,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年轻人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厥阴、结气,在他这一番解释下却莫名信了几分,只是嘴里嘟哝道,“说的轻松,拿药不用钱么!”
“不过四五服药,就当抵了水钱了,你先叫周婆婆把这药吃了,看看效果,如何?”
年轻人接过药,“好!若好了,我到时亲自去把药钱给你送过去,几瓢水又不值钱,我们可不占你这便宜。我叫周放,你尽可去村里打听打听,保管能叫你放下心。”
就这么说定,沈清棠带着小六和清柏离开了周放家。因为路程远,冬天天短,三人也不再往别处去,径直回落霞村了。
太阳慢慢隐到山的那边去,温度越来越低,但走着并不觉着冷,身上反而热乎乎的,背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冬天不宜大汗淋漓,沈清棠慢慢放缓脚步。出了周家村,很远都没再碰到人家,看着眼前辽阔的风景,心里另有一份怡然自得。
“师父,你也太好说话了,”小六心中多有不解,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口,“那周放这样对你,你怎么还非要把药给他,万一治不好周婆婆的眼疾,他该说你坏话了……”
清柏轻轻踢他一脚,“你不相信师父的医术?”
“信啊,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懂吗?”
沈清棠道,“周放心直口快,想来不屑背后说人是非。再者你没听周婆婆说吗,治病抓药的钱都是周放出的,这样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那倒也是。”
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很快到了村口。远远的,看见前面沈老婆子和沈老大用木架子抬着一个人,那人裹着厚厚的棉被,看不清容貌,只能是沈修了。沈老婆子扭身看见沈清棠,便停了下来。沈清棠不做理会,带着小六和清柏继续往前走。
谁知他才从沈老婆子身边过去,那沈老婆子就和沈老大把木架子放了下去,一左一右拽住了沈清棠。
这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沈清棠使劲挣脱不开,厉声喝止,“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小六和清柏也赶紧上前想把沈老婆子和沈老大拉开,但不及二人的力气,只好放了手,跑去春风阁叫人了。
宋大伯娘正好在前厅,听见小六和清柏来报信,忙带了几个活计出来。
她一出来忍不住黑了脸,那沈老婆子正拽着沈清棠的胳膊嬉皮笑脸道,“清棠,我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开了这么大的医馆,想来里面许多药材,能不能借我一些?”
沈老大看见宋大伯娘带了那么多人出来,倒是先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沈清棠也看见大伯娘过来,只给了眼神,示意伙计们暂且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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