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对云州实在不熟,没有贸然前往,而是先去了季先生那里一趟,充分了解了云州的情况。
从季先生那里回来,沈清棠叫来小六、明德和凌霄,“此去云州,没有三五个月的时间回不来,小六责任重大,需要留下照顾医馆和师弟,凌霄和明德你们俩一同随我前往静州。”
对于这样的安排,三人都没有异议。
医馆这一摊子照看好不是一件小事,沈清棠叫住小六,细细给他讲要注意的地方。明德和凌霄得了半日假,家里那边得打个招呼。
褚将军的病拖不得,家里都交代好,三人就要立即出发。
黄昏时分,送走最后一位病人,邵平细细整理当天经手病人的脉案,明德和凌霄带着众师弟检查药匣子,及时从仓库补药进去。
院子里已经传来饭香,众人正等把手里的活儿干完,早早的吃饭,宋夫人忽然闯了进来。不顾邵平等人都还在,“扑通”一声就要给沈清棠跪下。
好在宋雁行紧随后面,一把推开了沈清棠。
小六瞬间气的双眼发红,长辈跪小辈,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让别人知道了,要戳一辈子脊梁骨的,他师父还如何立足!挽了袖子就要冲过去把宋夫人拉走。
邵平眼疾手快拉住小六,可小六被激发了一身的牛力气,反而是他被拉着走,更不用说旁边还有蠢蠢欲动的凌霄和明德,只能求助地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摆摆手,“都先出去吧!”
小六三人都有些委屈,“师父!”
“出去吧。”沈清棠淡淡的,“去外边守着门,别再叫人闯进来。”
邵平这才连拖带拽把这三个人拉走了,心里不住骂娘,宋家办的这叫什么事!
屋内。
宋夫人看到自己跪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儿子,咬着牙道,“你疯了。”
宋雁行满脸的疲惫,语气里透着失望,“我没有疯,母亲,我很清醒。”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想问问您到底是为什么!母亲愿意跪就跪着,什么时候起来了我去祠堂自刎谢罪。”
宋夫人满脸不敢置信,“你敢!”
宋雁行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宋夫人莫名生出些心虚。一旁的明月去搀她,“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巴掌,明晃晃地起了五个红指印。
宋夫人指着宋雁行,“他不听我的话就算了,你也不听?”
“明月不敢,地上凉,伤了夫人的身体就不好了。”明月低着头,忍着疼,把宋夫人搀扶到了椅子上。
沈清棠看不过去开了口,“宋夫人,有话您但说无妨,这一出一出到底要唱的什么戏!”
宋夫人恶狠狠地看向沈清棠,一字一顿道,“我要你离开我儿子!雁行已经被你毁了,我不能再让你毁掉雁南和雁北。”
饶是沈清棠心里已有准备,此时也不免愕然,他待雁南雁北如亲弟弟一样,实在想不到宋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宋夫人说笑了,雁南雁北马上要参加科举了,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宋夫人封个诰命也未可知。”
宋夫人反唇相讥,“诰命,我哪有这样的福气。今儿周知县可是过来了……”
宋夫人说完,沈清棠明白了原委。
雁南雁北是季先生亲自教导的学生,中间沉淀了几年,科举一定能取得亮眼的成绩。这便有了心术不正的人,想借宋雁行和沈清棠的事搞事情,以此阻挡雁南雁北参加科举。
周知县得了沈清棠好大一个人情,知道此事后便先压了下来。这事可大可小,男子与男子不算是罕事,不少朝中官员、乃至皇帝都好此道,只是台面之下和之上的区别。
周知县便打算来告诉沈清棠一声,叫他妥善处理好和宋雁行的关系,不要被人抓到把柄。可谁知他来了沈清棠不在,碰巧遇见宋雁行,被请到了宋家,宋夫人也就知道此事了。
宋夫人知道后血气上涌,这段日子,因为沈清棠,宋雁行已经和她离了心。眼下他又要来毁雁南雁北的前程,这算什么!
她在家里已经闹过一阵儿了,想叫宋雁行马上和沈清棠一刀两段,娶妻生子。以后雁南雁北做了官,谁也不能拿他和沈清棠的事情做文章。他能生儿育女,雁南雁北可以有所作为,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的偏执,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说的话了。宋雁行明显不愿意这样做,家人都劝她从长计议,她不依,找借口跑了出来。
沈清棠能理解一个自私的母亲,却不能接受她的做法。她想为儿子谋前程,可以!但凭什么要用这么过激的方法来对付自己!沈清棠似笑非笑,不肯表态。
宋夫人被他的态度激怒,“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凭什么这样看着我?沈清棠,你只是我家买来的……”
“母亲!”宋雁行厉声道,“他不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至亲的人!娘,你不应该恨他,你应该恨我,若不是我当初病的快死了,根本不会让他冲喜。若不是我,他可能已经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才是那个毁了一切的人!母亲,你应该恨我,不要恨无辜的人!”
宋夫人摔了手中的茶盏,“他是你至亲的人,我和你爹算什么!雁南雁北算什么!”
茶盏的碎片溅到沈清棠的眼角,他感觉到一阵刺痛,摸了摸,指尖触到一片温热。
宋雁行上前查看,沈清棠推开他,向后退了几步,“别,别过来,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瘟疫过后,宋雁行和宋夫人有了龃龉,其中缘故,沈清棠清清楚楚。如今又多了雁南雁北的事,两个人的前程在他手里握着,沈清棠自嘲一笑,他何德何能!
宋雁行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不知此刻该说什么。天地君亲师,他若不顾母亲的反对,强行和沈清棠在一起,不只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也是把沈清棠放在火上烤。
以前有父母的庇护,别人看不惯也不会对说什么,现在他母亲极力反对,难道要沈清棠和他一样,后半辈子都落个不孝的骂名吗。沈清棠是个孤儿,一个不孝的人,死了之后是什么样的下场,他怎么忍心!
宋夫人看着沈清棠,“你走,你明天就离开落霞镇,走的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凭什么?”沈清棠觉着好笑,“我和宋雁行已经没有关系了,和宋家更没有什么关系,我要去哪儿、做什么,为什么听你的?”
宋夫人气的难受,“你不走,别人……”
“别人与我何干?宋夫人,你是为了你儿子的前程,不是为了我。你不想看见我,那你可以离开,你们都可以离开。”
这一顿抢白,宋夫人脸都白了,“你,要不是我们,你能有今天?你白眼狼,狼心狗肺……”
“要不是我,宋家能有今天?”沈清棠也不再留情面,将养容散、药酒、药膳、杏金丹一笔一笔和她算清楚,“宋夫人,我不挟恩以报,你也不要妄想左右我。”
“这是医馆,不欢迎无关的人,宋夫人宋公子请回。”沈清棠不想继续言语上的纠缠,下最后通牒,“各处的帐算清楚,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宋雁行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带着母亲走了。
两人走后,沈清棠拿茶盏的手都在颤抖,小六心疼的把他扶到卧房,“师父,你别难过,你还有我们,那样的人,咱们不稀罕。”
“我没事。”沈清棠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你和明德、凌霄说一声,明日叫他们早去早回,后日一早我们就去云州。”
“师父……”
沈清棠转身面朝墙壁,“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沈清棠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他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想今日的一切是不是宋雁行和母亲做的一场戏,想雁南雁北的态度,想宋家人其他人是不是也默许了宋夫人的行为。
极伤心是,他用力的掐自己的手心,对宋家而言,他到底算什么呢!
千回百转,又知道自己不算什么,不过是凭借着和宋雁行的感情才在宋家有了一席之地。可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算什么呢,不受保护,不被看好,甚至是遭人唾弃。你以为无坚不摧,根本是不堪一击。
沈清棠身体和心都无比的累,确无法闭上眼睛。
晚些时候,小六送来一碗安神汤,沈清棠一闻就知道药量重,但喝下终于能睡着了。
小六看着师父睡熟才离开,轻轻关上房门。
凌霄和明德忧心忡忡,“师兄,师父好吗?”
“怎么可能好得了!”小六恨的咬牙切齿,眼泪不受控地涌了出来,“王八蛋,混蛋,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师父……”
凌霄和明德鼻尖都是算算的,“师兄,咱们去给师父报仇!”
“哎呦,你们可别。”邵平一直没有离开,沈清棠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是怕这些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冲动,“说到底那是你们师父的私事,他不发话,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这几人让他担心,屋中沉默的沈玉他更担心,叫来了茹娘陪她,自己也宿在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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