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麦懂了宴星寿的逻辑,皇帝一向不允许有人伤害吉祥物,哪怕是自己的预备太子,如果今日宴星寿跳了下去,宴铜楼绝对是脱不了干系。
此时此景,贺雪麦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蹦出宴星寿解救萧霁事件,高度的重合,同样的坏人,一样的笨拙解救手段,只是这次被保护的人,不是萧霁,而是自己。
他心头一暖,脸上浮现出浅浅微笑,自己终于也体会到萧霁当时的感受,那种温暖的幸福感悦动在全身,不可言说地融化着,长期面对冷漠世人而积累的戒备严冰。
公主真的有一种魔力,有些人明明人前阴险狡诈、杀人如麻、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有着历经世间苦难后的无情,可是她却总能做出勇敢的举动,一举攻破他们的伪装防御,使得他们暴露原本的温柔模样,让他们相信,这世间还有善的存在。
就好像天生克制这类人一样。
贺雪麦忍不住笑意,但仍继续装作严肃道:“你可想好,这湖可比上次的冰水冷多了。”
宴星寿还是一副死样,心里已经接受自己不跳不行的事实,她无神地望一眼结冰的纯净湖面,皮笑肉不笑道:“我也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了。”
贺雪麦偏头忍笑,心说,你是公主啊,干嘛怕他啊。
“喂!”
一到呵声震耳欲聋!
宴铜楼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二人亲热,贴着耳朵说话也不嫌害臊,欺负自己没有王妃吗!
他语气极度不善,突然间灵丝震动,似乎是看破了宴星寿的想法,马上恶劣地挖苦道:“让我猜猜,一向窝囊废的公主怎么会有勇气英雄救美,莫不是想和上次一样,故技重施?”
他声音说得极大,连主亭子看热闹的世家大族人员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跟班们起哄,渲染氛围。
众人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一下子聚焦到宴星寿身上,几乎都没有善意,她颓废的视死如归铠甲裂出一道缝,眼睛有些慌乱地扫过每个人的神情。
宴铜楼看到宴星寿不再镇定,得逞地坏笑道:“我可还清清楚楚记得,你背着我偷偷帮那个质子的事情啊~”
“自以为聪明地撞到他,然后逃走,结果被淋了几大盆冰水,害的自己差点死掉!宴星寿,你可真是个蠢蛋!”
又是一阵哄笑。
宴星寿看着他,被别人当众剖析的感觉真的糟透了,特别是还当贺雪麦的面,宴星寿神色微暗,胸脯因为被羞辱而上下起伏。
宴铜楼笑得擦了擦眼泪,然后给予致命一击,说道:“所以,今天,我猜你是不是准备用跳湖威胁我啊!”
宴星寿低垂的眼神瞳孔震动,为了最后的自尊,她选择低头不让宴铜楼看到,暗暗地咬紧牙齿,捏紧拳头,她咸鱼了十几年,今天是第一次她希望自己是手段得了的大人物,脑子一转就能想出无数个对抗宴铜楼的办法。
这样,自己今天就不会在这里被宴铜楼嘲笑了。
不过,她心中秉持着善念,自己不是他说的那样不堪,自己是为了正义帮助别人。
宴铜楼又说道:“哟,咸鱼,被猜中心思伤心啦!哈哈哈哈哈!堂堂公主当成你这样,你可真是个废物。”
“我觉得萧霁肯定不会告诉你,那天之后,我是怎么对他的。”
宴星寿瞬间抬头,急迫道:“萧霁怎么了?”
宴铜楼坏笑,看着她果然抬头,心中充满得意,果然,宴星寿就是如此容易拿捏的咸鱼,永远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你去问他啊?凭自己的本事,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看你肯定很不容易。”
宴星寿瞬间明白,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又把他赶到南境去了?”
宴铜楼调笑道:“哼哼,别担心啊,人家可是笑嘻嘻走的哦。不过现在看来,你俩真的有一腿啊~”
唯一的底气都被宴铜楼给摧毁掉,宴星寿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太多质疑自己的想法一股脑涌出来,她茫然地转身看向贺雪麦。
贺雪麦眼神坚定地拍拍自己肩膀,又说了些话,可是宴星寿此时完全不想去知道,她又看了看后面冻得瑟瑟发抖的学生,奄奄一息的模样。
怎么办,自己真是个垃圾,帮不了人,反而还害人,今天以后,贺雪麦和这个学生也会像萧霁一样的,被宴铜楼针对折磨的。
而自己,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她无措地被贺雪麦拉到身后,木楞地看着贺雪麦和宴铜楼对峙。
贺雪麦眼神犀利说道:“六皇子对自己姐姐都恶言相向,对于捣毁别人的意志,你还真是变态的钟情啊。不知道,别人如此对你时,你能否承受。”
他可是知道谁挖苦摧残人的本领比六皇子还厉害,还折磨人心。
宴铜楼不屑地说道:“你算哪根葱,敢顶撞皇子。”
贺雪麦继续说道:“太过于嚣张、没有仁慈之心,这一点,公主殿下比你好太多。”
宴星寿抬头看一眼贺雪麦,他眼里充满了信任的光芒,那是对自己的信心,她心中不解,为什么,他如此相信自己……
贺雪麦继续说道:“今月,国师发布了一则告诫,事关国运,六皇子不肯呢个不知道,今月皇城禁欺压、血腥、禁不公。”
宴铜楼眼神清澈一点,眼神默默往后瞥,向小太监资讯真伪,却得到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点头,小太监小声道:“爷,这是真的,我刚才就想提醒你了。”
“你放屁!”
宴铜楼暗骂道。
贺雪麦继续施压道:“六皇子肯定知道的,皇上对于国师的话从来都是坚决执行,哪怕是皇子违反,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浅笑着,却没有任何笑意,仿佛如一张阴森的凄厉鬼脸一般,说道:“六皇子你不是更清楚吗?”
宴铜楼被吓得后退一步,右手哆哆嗦嗦,为强行保持震惊,左手摁住犯病的右手。
“突然生病的、莫名暴毙的、被遣往边境的……这可太多了。”
“而且,听说淑妃娘娘的麟儿就要降生了,皇上又正值壮年。”
“你的太子之位从来都不是确定的。”
宴星寿震惊,唔,这是可以说的吗?
而且人怎么可以这么有种!贺雪麦啥也没有都敢跟宴铜楼硬刚,放狠话,为啥自己就这么怂呢。
不过,等多年之后,宴星寿知道贺雪麦就是叛军头子时,再回忆起贺雪麦的话,只会觉得,叛军嘛,是要狂一点。
后面的寒门学生的咳嗽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宴星寿赶紧跑过去,脱下自己的狐裘,盖在他身上,摸了摸他的额头。
着急地看向贺雪麦,说道:“人家真的快不行了。”
她仗着贺雪麦的气势,诺诺说了一句:“还不赶紧找大夫,把他抬到温暖的地方……”
宴铜楼不甘心地咬牙,还在侥幸。
而贺雪麦及时说道:“看来六皇子是不相信皇上的决心与手段,你只学到了他身上的皮毛啊。”
旁边的小太监听到这话,哆哆嗦嗦地去拉宴铜楼的衣袖,满脸为难,说道:“爷,真不能出人命,皇上……”
“别说了!”宴铜楼气得找小太监泄愤,一脚横踢他的肚子,小太监可怜地飞出两米远,小声呜咽。
身后的跟班为之一震,接着就收到宴铜楼的眼神警告,他恶狠狠道:“还不赶快去救人!他死了,你们全给他陪葬。”
说完,跟班们完全没有戾气,就像一群听话的人偶,看宴铜楼眼色,他说什么是什么,从不独立思考、自作主张。
在寒门学生戒备的眼神下,一群公子哥小心翼翼地背起学生,而他们的侍从们则围在外围,生怕公子哥们出意外。
宴星寿看着原本嚣张至极、少年叛逆的他们,如今听话至极,心中感叹宴铜楼的调教太强了,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此话一点不虚。
宴铜楼狠狠剜宴星寿和贺雪麦一眼后,依旧趾高气昂地离开,并且,还不忘恐吓终于前来的国舅爷,吓得国舅爷往外蹦跳,差点跪下,但最终维持住主人家的气度,迈着步伐走向宴星寿和贺雪麦。
“我就知道你们会好好解决的。”
彭尾杀拍拍贺雪麦和宴星寿肩头,露出长辈慈祥的微笑,可惜对面二人毫不领情,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他的手。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彭尾杀哈哈几声试图缓解,他看了看自己亲爱的侄女,准备从她身上突破。
语气夸奖道:“绰绰,你这次进步啦,很不错啊,我来的时候都在传你要跳湖明志呢,吓得我以为又要重蹈覆辙。”
原本情绪不高的宴星寿听完,眼神充满被背刺的不敢置信,她的脑袋又低垂下来,眼神黯淡,脑子里又是宴铜楼的魔音贯耳。
她有气无力道:“哈,哈,谢谢舅舅夸奖。”
彭尾杀瞬间捕捉到宴星寿的低落,但摸不着头脑,自己的话明明是在夸奖她啊?真搞不懂青春期的女孩。
“舅舅,我身体刚好,就先回房间暖暖了。”
宴星寿说完,正好看到菱菱贴心地拿来了狐袄,也朝她走去,哪怕事情已经很好解决,她整个人气氛还是很down,接过菱菱准备的衣服,宴星寿披上又裹了裹,把自己全身都包住,双眼暗淡地跟着菱菱走。
贺雪麦盯着宴星寿佝偻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逐渐消失,眼中流光平缓,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对宴星寿打击很大,但是,这是她必须面对的,成长的必须之路。
如果不是宴铜楼,前方也会有更多人,这是她躲不开的一课。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越早觉醒,越透彻地明白当前处境,那么贺雪麦就能够越有把握把她拖出亡国的苦境。
国舅爷担忧道:“她这是怎么了?”
第一次连看到超级乐天派的宴星寿都无法消解的负面情绪,整个人失魂落魄。
国舅爷说道:“要不要给她驱驱邪?”
贺雪麦无言以对,跟国舅不再有共同话题,他留下彭尾杀,也一步步踏在雪地上,脚印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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