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我帮你扶着吗?”

萧北燃坐在祥云苍鹰暗纹的黄花梨轮椅上,谢宁在后面推着慢慢走,还贴心地提一提他披在肩头的墨狐毛领,不让风雪漏进去。指尖不经意划过萧北燃的脖子,瞬间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警惕地站起来。

“夫君,你给我指一指路,我头回来,还不认识。”谢宁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

萧北燃那颗不怎么活泼的心忽然猛跳,仿佛推着他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敌军大将一样。

七拐八拐到了萧北燃的卧房,一掀开帘子,房间里夹杂着熏香的热气扑面而来,谢宁很少感受这种温度,血气上涌,脸色一下子就盖过胭脂。

两人默默吃了饭,又叫人打水来洗漱,眼瞧着更漏的声音愈发震耳欲聋。

萧北燃心如擂鼓,他不会真是来洞房的吧,按理说新婚之夜这样做没什么不妥,甚至不这么做简直天理难容,但是……但是……

谢宁注意到萧北燃的脸色,诚然,他说来跟他洞房是为了找一个自己能合理出现在房间外面的借口,而且,他们二人已经告过祖宗天地,正式结为夫夫,行周公之礼无可厚非。

——来之前谢宁还特意请教一位有经验的朋友,据那经验丰富的朋友所说,一般新婚之夜,是要折腾一宿的。

谢宁做好了折腾一宿的准备,但是……

谢宁幽深的眼睛仿佛冒着寒气,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北燃,模样绝对是一等一的,就是身量消瘦,面容青白,唇无半点血色,气息不匀,还坐在轮椅上。

眼神停留在他腰腹以下,圆润地转了三圈,得出一个结论,他怕是……不行。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一个贤内助,谢宁是不会直白地说夫君不行,有经验的朋友说这样是会很伤夫君的自尊的。谢宁想好了,既然自己选择了他,也利用了他,就应该照顾他,保护他。

“我会给你送终的。”

萧北燃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看他想了半天,眼神不怀好意地在他下三路盘旋,怎么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谢宁看萧北燃脸色不好——比刚才更不好了,他以为萧北燃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放心,你死后,我不会再嫁。”谢宁蹲下来,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黑黝黝的眼睛瞧着萧北燃,无比真诚。

萧北燃咬牙切齿:我谢谢你!

*

次日一早,萧北燃一睁眼就看见谢宁撑着脑袋侧躺在床边水灵灵地望着他,谢宁两只眼睛寒潭般深不见底,脸上的笑容却比拟初升的太阳,露珠轻落,激起嘴角的两颗梨涡。

“夫君,早上好。”

这梦幻的、冒着粉色泡泡的场景让萧北燃怔忪了好几秒,他狠狠地哆嗦一下,平时运筹帷幄的脑子处理不了这种场面,他果断选择无视。

“夫君是要小解吗?”显然经验不足但热心的谢宁误解了他的意思,坐起来道:“要我帮你扶着吗?”

萧北燃险些从榻上翻下去,死死拽住自己的裤子,牙都要咬碎了,挤出一句:“不用。”

啊,他的夫君是一个多么害羞的人啊,谢宁如是想。

“我已经叫人准备好热水,我来服侍夫君洗脸吧。”

只要不扒裤子,萧北燃任他摆布。谢宁亲自给身心俱疲的萧北燃装扮一新,还给他编了几根小辫子,套上一座黑玉发冠,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些。然后给他抱好手炉,戴上帽子和毛领,又披上一件厚厚的貂裘大衣,两个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东院正屋杀过去。

*

正厅内早已坐满了人。

萧家共有三房,大房为萧北燃之父萧大将军,其夫妻二人只育有一子,但因萧大将军常年征战,并无太多时间做一些可以繁衍子嗣的事情,而二房、三房在京中托萧大将军的福,尽享富贵天伦,反倒时间多的很,在子嗣之事上拔得头筹。是以萧北燃的出生的时候,萧家二房和三房皆有子嗣出生,萧北燃排了个第三。

二房三房皆两子两女,其父各自在朝为官,承蒙萧大将军之荫,仕途也顺风顺水,一家子看起来其乐融融。

今日新妇进门头一回敬茶,萧家上下齐聚一堂。

谢宁进去之前,听里面热闹的正说着话。两人刚一冒头,房间里面立马安静下来。

“来者何人啊?”大将军夫人何氏只觉得门口忽然雾蒙蒙一大片,仔细一看才发现雾气中还裹着一个人。

“母亲,是我。”萧北燃在毛茸茸里出声。

“表哥?”白玉秀惊讶地掩住嘴巴,“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自白玉秀有记忆以来,表哥一直都是一团风霜雨雪都浇不灭的烈火形象,在数九寒天也只着单衣,一身铁骨铮铮的真英雄。就算是重病的这两年也从未有过这种装扮啊。

他竟然也能同意?

“一定是你!”白玉秀指着谢宁这个出现在她表哥身边的不速之客,“你做什么把表哥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把表哥抢走!为什么!

谢宁心想:女子娇憨,但是有点失礼了,我毕竟是你表嫂,怎可指着鼻子放肆。

“大婚劳累,冬日漫漫,夫君素来体弱,我这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谢宁想了想,又补了一刀:“表妹尚且年幼,等到出嫁为人妻,就知道表嫂我这般苦心了。”

“况且,你表哥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再来一刀。

白玉秀当即脸色煞白,眼圈里包含了一包泪水。

“好了。”何氏皱着眉头终止两人之间的战火,她挥挥手,丫鬟端上来一个托盘。

“母亲,请用茶。”

“母亲,请用茶。”

何氏被这两声浑厚的母亲叫得嗓子一甜,眼前发花。她闭上眼睛,掐着脖子逼自己喝下媳妇茶。早些年为儿媳妇准备的一对羊脂白玉手镯也派不上用场,只封了两个砖头般厚厚的红包,给他们夫夫一人一个。

谢宁跟在萧北燃后头挨个给长辈敬茶,他晕头转向,一个人也没记住,只能机械地重复跪下、站起来的动作。

做人家媳妇好难啊。

终于敬完最后一盏茶,谢宁站起来的时候腰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哎呦”一声扶着腰站起来。

昨晚确实折腾一宿。

但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昨晚还没等到萧北燃找到借口请他的新婚妻子离开他的房间,谢宁就自己脱光衣服钻进被子里,还掀开一角邀请他进来。

谢宁体质偏寒,一到冬天就浑身冰凉,萧北燃这个病秧子却跟个火炉一样,浑身热气腾腾。刚开始谢宁还老老实实,睡着以后寻着热乎气就贴上来了,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缠住萧北燃。

萧北燃不堪其扰,黑着脸唤来暗卫要把谢宁拽下来。但这家伙的求生本能太强,死活不肯离开热源,越拽缠得越紧,有几条腿就缠几条腿。暗卫也尴尬地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能在事后不被悄悄弄死,于是萧北燃更黑着脸让暗卫离开,被迫忍受自己的床上出现一只不明生物。

谢宁保持这个刁钻的姿势一整宿,所以,腰部有些不适。

萧北燃正坐在他身后,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谢宁觉得他夫君人很好,谁说他不近人情,不好相处的。

“谢谢你扶我。”

萧北燃惊恐松手,他现在听不得“扶”这个字,脑袋里面不知道“咕噜咕噜”冒出什么乱七八糟奇怪的画面,双颊飞红。

当事者明白其中缘由,外人就不一定了。

这一幕落在白玉秀的眼里就完全变了味道,她只看到那个她永远都不会承认的表嫂一脸娇羞地揉着腰,而他那素来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的表哥居然伸手扶他!

还脸红!

闺秀们私底下也会百无禁忌地讨论一些事情,白玉秀控制不住往那方面想,她由红转黑,由黑转白,由白转绿。

“你!你!你们!”白玉秀哆嗦着粉白的手指头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然后转头扑进何氏的怀里号啕大哭。

“姨~咦~咦~咦~咦~咦——妈~啊~啊~啊~啊~啊~啊——”

何氏一个头两个大挎脸哭笑杂糅憋嘴抱着白玉秀的头轻轻拍打。

哎哟呦,老天奶啊,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

这个臭老萧,都是他出的馊主意,晚上等着被收拾吧!

拜见完族中长辈,谢宁便推着萧北燃出房门,走过庭院深深,看过冬雪苍茫,萧北燃开口道:“父亲传话来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见父亲。”

萧北燃做好了谢宁还要纠缠的准备,却不料谢宁痛快点点头,道:“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那咱们晚上见。”萧北燃倒是有些木讷地“哦”了一声。

*

“大将军,三公子来了。”

萧北燃竹枝般细长的手攥住轮椅摇进萧缙的书房,来禀报的小兵低头退出去,关上房门。

“父亲。”

“委屈我儿了。”萧缙背着身子正在擦拭一把四尺长剑,剑锋森然,剑下亡魂无数。

“父亲言重,为国大计,儿子省得。”萧北燃面对着窗外纷纷鹅毛,思绪万千。

萧缙回头,看见圆滚滚的儿子,”扑哧“笑了一声,这般模样倒是更近人情了,“虽说我们利用你二人大婚造势,但小谢我看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虽看着腼腆的,那双眼睛,却不是凡品。切不可狡兔死走狗烹,尽量护他周全,日后……为他寻一个好去处。”

萧北燃不言语,有些窘迫赧然,他不知怎么跟父亲说,那个父亲口中看起来腼腆的人,其实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

而被夸赞腼腆的谢宁,还未走出院外,听得身后传来呼啸之声,他单脚脚尖原地旋转,衣摆轻扬,闪电般攥住了凌空抽下来的鞭子。

那双古井一样的眸子眨都没眨一下,平静地盯着来人。

婆媳关系十分紧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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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要我帮你扶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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