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绿雕花戒指深深嵌在丝绒戒指盒里,像被遗忘的时光化作翠绿琥珀,沉淀在幽邃的黑森林湖底。
晨曦穿透湖心,勾勒出戒指的整体轮廓,一个无限循环的8字。
温特家最古老的家徽是8字衔尾蛇缠绕剑盾,隐去贵族头衔的当代,家徽也已渐渐隐去,不再时时对外展露,但以无限符号定制婚戒的传统却顽固地保留下来,作为一种隐晦的提醒。
它提醒戒指持有者们,生命繁衍的本质就是衔尾蛇自我吞噬又再生的循环过程。这种永恒循环在婚姻中能找到缩影:双方牺牲自我的一部分,融合孕育出下一代生命,推动生命步入新的循环。
为他人献上结婚戒指就等同献上自己的一部分,要处处谨慎。这枚戒指只能给予一次,戒指精度要求很高,内圈印有温特家独有的防伪标志。
拥有戒指的人,不论最后有没有冠上温特家族姓氏,都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处立有温特账户的银行取出金钱使用。
五年前,辛玫被遣送回国的前夕,夏穆把戒指留给她,留的是一道保障,她没有拿。
五年后的今天,戒指也没有被转送给任何人。
辛玫不拿是纯粹觉得没身份拿。
她跟温特家早就没有关系了,他们养她到十九岁,给她提供足够优渥的生活条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成年人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门被敲响两声,夏穆合上戒指盒,推到右手一侧。
进门的是他的私人特助戴维,被扣了半个月工资的戴维,看起来依旧那么容光焕发。
“老板,外交行程下来了,要订航司舱位还是安排私人飞机?”
“私人飞机。”
“落地酒店按照格林安排好的,直接和fam住在一起?”
“可以。”
“西装是送到当地还是一起带走?”
“送到当地。”
戴维低头检索平板,在最末端又找到一项待办事务。
“上次和你吃饭的女士想要你的社媒联系方式,要不要给?”
“哪一个?”
戴维想了一会儿,没想起名字。
“金发碧眼,做过丰唇,是个模特。”
模特?夏穆略加思忖,脑海隐约勾勒出那位女士的高挑外形,面容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戴维问,“要给吗?”
“把fam的联系方式推给她。”
“好的。”
戴维在笔记事项的处理栏里画上一个小小的加号。
他最近处理过无次个这样的加号,都是把联系方式转到法穆那边的意思。
法穆打飞滴走,把夏穆丢到相亲场上应付女人,夏穆就把相亲场上的女人统统丢给法穆应付,兄弟俩谁也不让着谁。
现在法穆那边应该收到了不下五十位女士的好友申请。
这何尝不是一种桃花运爆表的体现。
解决完待办事项,戴维收起平板,目光落在夏穆手边紧紧合着的丝绒戒指盒。
他虽然新来不久,但很清楚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之前半年多的试用,戴维被分到夏穆身边,得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银行校对衔尾蛇戒指的防伪标识。
“老板要带走那枚戒指吗?那位小小姐在中国。”
夏穆身边,会被称为小小姐的人,只有辛玫。
夏穆沉思的目光也落在戒指盒上。
半晌,他听见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带吧。”
*
端午节的排练通知下来,只休假一天,其余时间都要训练,一直训练到音乐会来临。
秦晏就在辛玫休假的当天回来,给辛玫带秦妈妈亲手包的粽子。
他希望辛玫去机场接他,辛玫没有拒绝。
航班抵达的当天,辛玫买了一束粉嫩嫩的小玫瑰,搭配身上的复古连衣裙,卷发垂落至腰际,珍珠发卡与同色系的贝母耳环嵌在浓密乌黑的卷发间相得益彰。
她无疑是美貌且气质出众的人。
但在节假日机场这种游客匆匆的环境里,美神维纳斯来了都免不了推推搡搡的命运。
端午节的人流量比平常大,辛玫一路挤着进去,花都差点给挤散。
航班显示屏里秦晏所在的航班晚点一个钟头,辛玫去了贵宾室等待。
贵宾室的服务人员送来菜单。
辛玫开车过来接人,不能喝酒,就点了红茶和几份自助甜品。
她没进贵宾厅的独立套间,只在半封闭区域的沙发里等待。
半封闭的沙发组和沙发组之间相对隔离,她能听到隔壁的声音但看不见坐在隔壁的人。
隔壁一开始是没有人的,甜品吃到一半才有脚步声靠近。
大概四五个人,都讲一口流利英文,不带亚洲口音。
听对话内容似乎是一群来出差的西方人。
他们抵达机场,接机人却还迟迟不见踪影,打过去的电话得到回应,对方似乎还在睡觉。
睡觉,嗯……辛玫默默瞥了一眼休息室墙上的钟表,已经过下午三点了,她最迟也就睡到中午起床。
这位接机人怕不是美国作息。
隔壁被鸽的客人也丝毫不气,耐心十足地告诉他的接机人,一个小时内不赶到机场送来接机车辆,那就一辈子都不要出现了,他会在回国的飞机上让他降落,一直降落到太平洋中心。
“……我会给你立个墓碑,墓志铭就写上你最喜欢的那句诗,‘读书很少,睡觉很多,浮云般的虚名不去捕捉。’,毕竟你是我亲弟弟。”
好一对兄友弟恭的神奇组合。
结束通话以后,隔壁再没传来什么值得关注的内容,只偶尔有一两声杯盏碰撞的轻微声响。
等待的一个小时里,辛玫与隔壁都没再注意彼此。
一个小时以后,辛玫看到屏幕里航班抵达的通知。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辛玫接到了秦晏的电话。
“……你出站了?”
“我在贵宾室这边……”
“你要上来?那我在这儿等你。”
她的声音也传到了隔壁那边,不过她没有意识到。
辛玫估摸着秦晏那边花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上来,便端起餐盘和搁在餐盘里的空茶杯,打算送到清理区,另一只手抱着那束小玫瑰花束。
起身没走几步,隔壁客人也同时出来了,二者当面撞了个满怀,人群中捧花而来的她朦胧美丽如油画少女。
前提是无视油画少女手里即将脱力的濒危自助餐盘。
餐盘不贵,砸碎肯定要赔。
辛玫及时捞了一下,救了盘子,茶杯又差点滑出去,最后是另一只手替她稳住杯盘。
稳住杯盘的手遒劲有力,腕表折射出金属独有的冰冷光泽。
与她狭路相撞的人一身纯黑定制西装,怀表链从马甲一侧斜斜延伸,隐入暗纹遍布的西装内襟熠熠生辉。
辛玫抬眼望去,清澈眼睛遍布惊愕未消的余意。
她对上的是一片湖泊般沉静的翡翠绿。
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寂静下来。
五年的琥珀时光在天光里浮现,凝固成记忆里不可收拾的火漆封缄。火漆封缄她清白的过往,退学证明被装在牛皮纸袋,他签下的署名是一笔没偿还的旧债。
辛玫曾经以为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来到中国。
比这个人突如其来的出现更令她无措的是另一边,秦晏出现在贵宾厅的门口。
他拖着拉杆行李箱,进入贵宾厅搜寻她的眼神敏锐,视线穿过几个黑衣墨镜的保镖,精准无误地落在僵持的二人身上,眼神由最开始的确认转变为疑惑。
这场景有够怪的。
辛玫被一群人围着,周围全是人高马大的老外,面前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金发青年。
她被欺负了吗?
秦晏作势就要靠近问个究竟。
辛玫几近宕机的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不能让秦晏发现她和夏穆的关系。
她将杯盘往夏穆手里迅速一推,像是把他当成路过收托盘的服务生似的,推完就以最快的速度摆脱拉扯,急于挣脱的身体本能把怀里的花也一块儿推过来了,而她不管不顾,朝秦晏所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夏穆落地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来自玫瑰的小玫瑰。
秦晏快步走近时,恰好目睹玫瑰花束被塞到金发青年怀里的场景,他一时分不清玫瑰花究竟是谁的。
他的视线在辛玫与夏穆之间逡巡一下,开口询问的语气带着惯常的温和,目光却并不温和,“怎么回事?”
辛玫欲盖弥彰地解释,“没事,我不小心把盘子碰掉了。”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夏穆攥着她的手力道收紧一瞬。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玫瑰花香馥郁,夏穆抬眼时,翡翠色瞳孔在秦晏脸上停留一瞬,随后将餐盘递给身后的助理,用中文开口。
“没什么事。这位小姐走路该当心些。”
说着就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辛玫迅速抽离。
“多谢提醒。”秦晏将辛玫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我们先走了。”
夏穆没再说话,沉默看着秦晏半揽着辛玫离开,辛玫被男人护在怀里,只留给他一道纤细背影,发间的珍珠发卡在灯光反射里轻晃,凝固成记忆里摇摇欲坠的眼泪。
直到两人消失在贵宾厅里,夏穆才低垂下眼眸,看着怀里鲜艳欲滴的玫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后的戴维低声问:“老板,需要查一下那位先生的身份吗?”
夏穆轻轻摇了摇头。
补个备注:‘读书很少,睡觉很多,浮云般的虚名不去捕捉’出自俄国诗人普希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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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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