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信任

桑楚倒不觉得姜望兰这番说辞有多夸张,她是见过做事完全不计后果,只顾自己开心的广衍王高长离的。回想起第一次被诸多死兵压着踹不过气的时候,黄沙漫天,箭影唰唰擦身而过,血腥弥漫充斥着鼻腔,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将士嘶叫,而抬眼与高长离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肃杀风沙中飘来野兽的杀戮气息,双鬓的长须胡乱飞舞,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震慑感。

不像是一个王爷,更像是一个沾满鲜血的鬼域帝王。

初遇高长离,是在西北一战后三年的康晟三十九年,而现在,是离定北侯出发西北还剩一年的康晟三十二年,桑楚不禁感慨,不过七年时间,一个人的变化竟如此之大。这时的他看上去,要比初遇时少了些沉稳,多了些狂妄不羁的少年气,真真是,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总是嘴里叼草,云淡风轻笑看一切的明媚少年郎......

高长离似是早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也不作痴情郎模样,只是摇了摇头,露出颇为惋惜的模样,转身阔步从戏堂的另一侧横梯上去,进入戏堂东家早已备好的雅间。间内不同于屋外的喧嚣热闹,虽小巧但十分雅致静谧,恍若与世隔绝之地,矮桌上的鱼嘴铜炉中散发着袅袅白檀香,早知道高长离要来,东家便差人点上了他最喜闻的香。

雅间里,端坐着两个而立之年的身着朴素常服的男子,见高长离进来,立马起身双手叠抱胸前拱手行礼,“贺闻贺午,见过广衍王殿下。”高长离睥睨着面前两个人,斜眼看向身后一身锦绣黑色飞鱼服的随从,淡淡道:“坎也,守在外边,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被唤作坎也的男子点头作揖,躬身连连后退出雅间。

待坎也出去后,间内只剩三人,高长离靠着竹叶纹路窗边刻有龟背如意花样的绒毯木椅上随意坐下,手臂松弛地搭在椅背上,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慵懒地看着对面两人。“说吧,是什么东西值得我来此一趟,如果不够价值,”说到这,高长离抬眼轻笑,声音也压低了几分,继续道,“后果如何,你们是知道本王的脾气的。”

两人颤颤巍巍互看一眼,坐下后,一边嘴里说着“不敢”,其中一个嘴角留有点点胡渣叫做贺午的男子,一边急忙从胸口处掏出一本陈旧簿子,平摊于矮桌上。

高长离居高瞥了一眼那本簿子,只是一眼,看到簿子上的“铜人”二字,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子倏地放大,心里暗想,一个月前闹得上都沸沸扬扬的朝阳宫十三铜人失窃案,与之息息相关却不知所踪的工匠名单簿,居然在这里。因为铜人失窃一事龙颜大怒,管理此簿的礼部尚书贺坤被人弹劾与贼人私相授受,收监的当晚被狱卒发现自缢于梁上,同日贺府失火,全府上下八十多人口只有两人生还。

唯二生还的两人,便是此次相约见面的贺氏兄弟,兄长贺午和弟弟贺闻。

胡渣男子见高长离明显来了兴致,开始有了底气,又伸手合上簿子迅速收回胸前放好,咳了咳正起腰板说道:“广衍王殿下,和当初说好的一样,我们兄弟二人交予您这本簿子,您支给我二人一条生路。在未见到银两和离开上都的船只之前,这本簿子只能暂时放在我这里。”

另一个穿着藏青色交领襦衫,鼻尖有痣稍微年轻些的男子立马附和道:“殿下,您也知道因为这本簿子,苍王的人一直在追杀我们,我们兄弟二人一直东躲西藏,这也是无奈之举。”

“本王应允的事,何曾有假。”高长离静静地扫了二人一眼,语气平淡,眼神冷漠,“只是本王不喜欢,不被人信任的交易。”

语毕,对面二人正疑惑着,贺午突然胸口一阵剧烈疼痛,整个人抽搐起来,跪倒在地,口吐黑血,腿脚仍不停地抽搐着,嘴张着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见兄长此状,贺闻立马下意识看向矮桌上那盏还剩一半的茶,瞳孔放大满是恐惧地看着面前视若无睹的贵气男子,他只是轻抿了一口清茶,举着茶杯对着贺闻歪头一笑,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哥哥喝错了茶,自然走错了路,本王相信你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用什么样的茶底泡茶,余香才更长远。”

“殿下恕罪!恕罪啊!是我们有眼无珠,错拿鸡毛当令箭!还请殿下饶小人兄长一命!!!!”扑通一声,贺闻立马跪地求饶,声音里还带着颤抖的哭腔。哭着哭着,立马从倒地的贺午怀里掏出那本簿子,双手呈上。

高长离看着那本簿子,狭长的眼眸顿时染上了一层冰霜,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厉声,“看来你们还是不老实啊,真以为本王会眼拙到看不出这是本假的吗?”

“......”被看穿后,一直低着头的贺闻双肩都在害怕得颤抖,他们并没有想戏弄高长离,只是真的簿子,并不在他们手里。但是苍王那边又一口认定真的簿子就在他们兄弟二人手中,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理念,一直死咬着他们不放。为了这本“铜人铸工名簿”,已经死了太多人了,真的簿子早就不知道流落到何处了。而他们为了活命,不得不求助于苍王的死对头,另一位活阎罗——六皇子广衍王。

忽然,贺闻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前的碎发被人提起,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出现在眼前,对上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幽幽地盯着自己,充满了未知的可怖。

高长离微眯双眼,另一只手暗暗触碰着贺闻的眼皮,阴沉沉的声音响起,“真假又何妨,我听说你有双过目不忘的眼睛,那想必在贺氏做书童那么多年的你,肯定见过真正簿子上的文字吧。”高长离的声音像蛊虫般,一点一点啃噬着年轻男子的理智,“你兄长的命只剩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种毒不会立马要了他的命,但会让他余下的每一刻都痛苦万分,生不如死。他还能挺多久,取决于你还记得多少字。”

说完,高长离起身,放下已经傻楞在原地不知动弹的贺闻。走出雅间,低声对守在门外的坎也说道:“给他纸笔,半柱香后我要见到完整的名单。”

“名单到手后,处理干净。”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坎也心里,却还是咯噔了一下,虽然他知道主子确实喜好弑杀,但也不至于什么人都不放过,他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管听命令行事就行了,于是没再多问,坎也面容严肃,目光炯炯看向雅间内,低头回道:“是,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去盯着。”

只是无意一瞥,高长离看到对面人来人往的长廊里,姜家老大提着纸包着的东西急匆匆跑上来,稳健地放在方桌中间,桑楚原本打着哈欠懒散靠着栏杆看戏,嗅到那包东西,也饶有兴趣地回过头。

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爱好甜口小食也是自然。看到这,高长离眼眸一弯,顿生波光粼粼,心里忽然放松了许多。突然惊觉桑楚看了过来,高长离立马掩饰眼神飘向戏台,装作出来透气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幅样子,在桑楚看来,有种蹩脚的滑稽。

“这老狐狸,年轻时还挺有意思。”桑楚嘴里又塞了几颗栗子,含糊不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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