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求而不得

高长离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虽然嘴角还是勾着,但看不出任何欣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向来不信,没有任何利益欲求的交易。”

“你管这场婚事为一门交易么?”桑楚看着他,忽而微微笑了,“正合我意。”

高长离眯眼端倪着桑楚这张不过十六岁年纪,却坚毅非常的瘦削小脸,既没有上都贵女们的亭台上浅碧深红,亦无宫闱女子们的清月下袅袅幽怨,而是恰如流风回雪梨树下只留一张背影,隔雪看花的淡淡疏离和看不真切的朦胧。

他静静看着她,她毫不避视地回看着他。

“既是一门交易,那我也不和殿下绕弯子了。我知道殿下现在在谋划什么,也知道殿下心中所求何物,既然我们早晚要成夫妻,不如现在就互相利用。”桑楚声音清丽,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可助殿下,将异己一一铲除。”

良久,高长离弯起嘴角,身子后倾重新懒懒靠着椅背,缓缓开口:“我心中所求?你真的知道吗?”男子磁性的声音愈发低沉,眼波流转,似笑非笑,“我年少便被封为亲王,在一众皇子中更是首个有自己封地和宫外府邸的人,十五岁执掌三军军权,朝野上下皆忌惮于我,依附的对立的不胜其数,外人看我贵如骄子不曾跌入泥潭,虽身居高位,可我却,始终有一个所求...而不得之人。”

桑楚怔了怔,心跳如雷,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王爷,目光沉沉,沉峻的面目突然如水雾清离,光风霁月的玄衣少年剑眉下目若朗星,双臂环胸,斜靠着树干笑着说道:“纵求而不得,但真心难觅。阿楚,聪明如你早就知我心意却不言明,看来,求而不得的可不只是我。”

“姜三小姐?”不知不觉想出了神,才惊觉哪有什么苍野林,哪有什么满目含情的玄衣少年,直到提醒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原来自己仍处荣戏堂,面前的锦衣华服男子,是漠云六皇子,广衍王高长离。

桑楚讶异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会想起谢晏辞,晃掉脑袋里的杂念,她重新正色道:“都说广衍王殿下是几位皇子里最得圣心的一位,左手三军兵权,右手幕僚万千,权倾天下如你,怎还会有求之不得的人?”

桑楚看向高长离,对上一双深沉如海的双眸,他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桑楚只觉得自己被盯得头皮发麻。桑楚心底莫名升起一个想法,他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很快,桑楚便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因为她顺着高长离的视线,回头正好看到对面的雅间里,走出来一个黑衣男子朝这边看来,那架势,似乎是完事了。

莫非刚才并不是在看着她出神,而是在看对面的随从?桑楚心想着,觉得这样很合理。回过头来看向高长离,他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戏谑神情,起身道:“今日一谈,甚是有趣,只可惜春光日短,我还有要事傍身先告辞了。”走着几步高长离又回头,看着桑楚说道:“上都夜游颇有趣味,方才所说的那些,姜三小姐不妨一试。”

方才说的哪些?桑楚歪着脑袋疑惑,忽然一连串“......江湖杂耍、画扇面儿......”的清朗男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桑楚微微有些无语,女子喜欢的街市小玩意儿他一个贵胄王爷怎么反而倒背如流。若不是见过七年后的高长离,桑楚倒真以为他是一个浮浪闲客,爱闹市寻欢的浪荡王爷。

夜幕降临,走出笙歌燕燕戏堂,外面的千盏明灯如同漂浮在九天的点点星火,光华璀璨,灿如星海,伴随着缓缓而升的焰火,整个上都充斥着一派祥和的繁华景象,桑楚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身而过,她终是感慨万分,很多年前未出征西北的时候,每年的上元佳节、热闹灯会,定北侯都会让她骑在自己肩膀上,还有阿丁校尉他们一同夜游,大伙会轮流举着她,笑嘻嘻地哄骗着她要再长高些,就可以摘到星星了。

那时候年幼的桑楚自然知道那是哄骗小孩的话,但她并不会去揭穿,只是哈哈一笑,举着稚嫩的小手指着街边卖孔明灯的摊位说:“天上的星星是天上的,我不稀罕,为什么不能是我放自己的星星,挂天上让别人来摘?”在那时的桑楚眼里,闪闪发光的东西就是星星,而路边的孔明灯是可以放的星星。

冉冉上升的孔明灯,写满了桑楚贪心的愿望,左副使笑着对她说:“小桑楚,写这么多心愿,星星可是会重得掉下来哟,到时候就不能实现了。”

桑楚抬着下巴不服气回道:“可是我写的都是同一个愿望,希望爹爹和大家平平安安,哪里重了!”

回忆里的笑声欢乐融融,偶有混入街边叫卖的回音,直到那回音越来越清晰,桑楚才如梦初醒看向一旁,糖人摊位的货郎冲着她热情叫卖着,“姑娘,要不要来一根糖人?有小兔子样式的!花卉样式的也有!”桑楚摇头回绝:“不用了,谢谢。”

虽然街景确实繁华,但桑楚实在提不起很大兴致闲逛,索性打道回府。刚踏过相府大门,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奇怪的气息袭来,身体本能地做出应敌反应,但斜眼瞥到来人之后,防备的姿势悄悄卸下。转身,桑楚恭敬福身,低声道:“二哥。”

“姜灵韫?”来人是一名年轻男子,一席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尽显世家的傲慢,满脸盛气凌人的模样睥睨着桑楚,眼里满是鄙夷,仿佛她是什么很腌臜的俗物。“我不是和你说过,以后见着我避着走吗?你很碍眼知道吗?!”

桑楚本来并不知晓来人身份,若不是见他着装贵气,腰间别着的荷包又与姜望兰的那款十分相似,如出一人之手,如果猜得没错,他应该就是白天未曾露面的左相二公子,姜仲台。

她记得,在来姜府之前,便从荆芥那里听说了左相府里的复杂的关系轶事。

长子姜伯亭,乃左相姜恒未成家前与两小无猜的青梅白氏所出。白家家道中落后,与发妻袁氏成亲,三年里一直未育有一子半女,在此期间姜恒便在外与当时还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长女的娄氏暗通款曲,怀上了姜家次子姜仲台,但碍于当时袁氏母族的面子,迟迟没有迎娶娄氏入门,只是养在深院待产,虽没有名分,但大家都默认娄氏是二房了,恩宠更甚于主母袁氏。

直到成亲的第六年,袁氏终于产出一女,便是姜家三女姜灵韫。却不曾想,姜恒在姜灵韫的满月礼上正式宣布迎娶娄氏进门,纳为平妻,与袁氏一同管理后院。此后袁氏郁郁寡欢,在姜灵韫不足两岁的时候便因病离世了。袁氏离世不久,姜家便迎来了第四个孩子姜望兰,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姜望兰的降生是来给府里冲喜的,后来请来了全上都远近闻名的算命先生,称姜家四女命里呈凤血,乃贵人之相,大吉。闻言,姜恒喜不自胜,全府额外嘉奖三月俸禄,一同欢庆。

桑楚每每想起这荒诞的姜府轶事,就不免一阵叹息,她自是觉得当朝左相虽政绩斐然,但于家中琐事来看,他既不是一个好父亲,更是愧对于青梅与发妻,枉为人夫。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桑楚眼瞅着面前这个毫无礼仪,趾高气扬看着她的姜府二公子,实在没什么耐性与其寒暄。而且姜灵韫从头至尾也没提过这个二哥,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人,不如将功夫花在长子姜伯亭身上,兴许还能查出点当年给乳娘下毒的幕后真相是什么。

这样想着,桑楚便摇摇头转身要走。

看着以前任自己欺负奚落的不受所有人喜欢的三女,此刻居然如此无视自己,只是那一转身,姜仲台彻底怒了,快步上前企图拽住桑楚,抬起手甩一巴掌给个下马威,“跟你说话呢姜灵韫!怎么你也和你那乳娘一样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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