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栗顺势站起,仍旧悔恨交加:“老将军临终前,将您托付给我们,让我们好好辅佐您。结果我们没有照顾到您不说,还要您为了军饷到处奔波,是我们无用,拖累了您……”
“田副将这是说的什么话?”符鸿晟摇着头,不以为然道,“将士们守护疆土,本就不该为军饷劳神。我身为将军,理应维持三军稳定。向朝廷申请军饷这件事,我责无旁贷。试问这军中上下,除了我还有谁适合上京觐见君主?”
“但……”
田大栗还要说什么,追风打断了他,“田副将,将军还病着呢,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田大栗点了点头,帮忙搀扶符鸿晟进了堂屋。
符鸿晟坐下后,追风退到一旁。符鸿晟扫视一圈众人,问:“我不在幽州城这两个月,军中近况如何?”
提及军情,田大栗拱手、严肃道:“将军离开幽州城后,将士们遵循将军教诲,日日操练,军中并无大事发生。不过近日宋国似乎有异动,前几日我们还在城外抓到了一个探子,可惜没审问出什么,那个探子就自尽了。”
“竟然如此?”符鸿晟拧眉。
田大栗道:“发现探子后,属下已经派人专程去宋国打探,想必再过两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符鸿晟沉吟点头。
田大栗看了符鸿晟一眼又一眼,见他脸色实在苍白,关切道:“之前飞鸽传书中,只提及将军病重,不知将军如今病情是否好转?是否需要属下召宁军医来为将军看诊?”
“不必。”符鸿晟摆了摆手,“我只是路上染了风寒,修养一段时日就好。”
“那属下就放心了。”田大栗松了口气。
副将王呈这时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拱手道:“眼下凛冬将至,将士们所需的冬衣、冬被等物资尚未添置,军粮也只够再维持半个月消耗,不知这次将军入京,朝廷愿意拨多少军饷下来?什么时候才能送到?”
这话一出,众人皆期待的看着符鸿晟。他们苦于军饷已经很久了!
符鸿晟却眼神暗淡,肩膀一松,身形无端佝偻了几分。
田大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
符鸿晟叹息了一声,“朝廷只拨了十万两白银,这还是梁太傅和国主据理力争的结果。”
梁太傅是他的世伯,也是当今朝堂唯一还算正直的人物。这次若不是梁太傅帮忙,他能不能逃脱虎口回来,还不一定。
“十万两白银?”田大栗在心里估量了一番物价,皱眉道,“那岂不是只能维持三军将士三个月的伙食?”
“将士们连添置冬衣炭火的银两都没有,只怕不用三个月,军中就要大量死人了!”王呈神情凝重。
又有一人补充:“将士们为朝廷卖命,却吃不饱穿不暖。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会军心动荡,生出很多逃兵!”
“所以这件事需要你们先瞒住,绝对不能动摇军心!”符鸿晟强调。
田大栗一脸为难,“军饷每日都在消耗,能有多少、能用多少,将士们都能察觉出来,这如何瞒得住?”
“是啊,将军。”其他人纷纷担忧附和,“军饷不足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想一瞒到底,除非我们能在短时间内筹集到所需军饷,可是这谈何容易?!”
“这你们就不用烦心了。”眼看沉默在众人间蔓延,符鸿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田大栗,“你先看看这个。”
田大栗狐疑接过,看清上面的字迹,瞳孔剧震,猛地看向符鸿晟:“这是?”
“这是我回来的路上,偶然得来的。”符鸿晟神色淡淡,“只要验证这方子是真的,届时精盐所出利润之庞大,足以覆盖所有军饷!”
众人纷纷倒吸了口气,好奇的凑过去要看那张方子。
田大栗赶忙将方子收起,郑重拱手:“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亲自验证,必不让将军失望!”
符鸿晟点了点头。
另一边,宫叔领着明茹顺着檐下走廊一路直走,拐过两道弯,进入一处院落,推开最近的一间房门道:“这一处是距离膳房最近的下人房,平常也挺幽静的。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缺什么直接和我说,我让人给你准备。”
“多谢宫叔。”明茹道谢。
进入屋内,见屋子里的布置极为简单,仅有一圆桌、一衣柜和一张床,圆桌上落满了厚厚的灰,指尖一划,便是灰色。
明茹下意识擦手指。
宫叔莫名有些尴尬,解释道:“这间房以前是府里的厨娘住的。后来厨娘被辞退,这里也就空了下来,一直没人打扫,所以灰是厚重了些。待会儿我让人送被褥过来,顺便帮你打扫一下。”
“麻烦宫叔了。”明茹再次道谢,顿了顿道,“我想去膳房看看可以吗?”
“现在?”宫叔诧异,“你刚入城,不先休息会儿吗?”
下一刻,宫叔的视线落在沾满灰的圆桌、还未收拾过的床上,恍然大悟的改了口:“也行,你跟我来吧。”
宫叔领着明茹去了膳房。
膳房确实离那间房很近,出了院落,只走了五十步不到就到了。
瞧见一个男人侧对他们而坐,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正在雕刻萝卜,宫叔黑着脸上前道:“大柳,你又在浪费食材!”
“我哪有?”那个叫大柳的男人慌忙站起,将匕首和萝卜往身后藏,理直气壮道,“雕坏了的萝卜都煮给你们吃掉了,我哪有浪费?”
“你!”宫叔被噎了噎,无语的翻白眼,“你就仗着将军宽容吧!”
大柳得意又狡黠的笑,注意到宫叔身后站着的明茹,他疑惑的问:“这小丫头哪来的?”
“差点忘了和你说了。”宫叔转头示意明茹上前,介绍道,“这小丫头是将军带回来的厨娘。将军说了,以后由她来负责府里的伙食,你给她打下手!”
“什么?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大柳不可置信的喊出声,转头正对明茹。
明茹这才发现这个叫大柳的男人右眼紧闭,一条疤痕从额头贯穿整个右脸,显得分外凶恶。
明茹猝不及防,倒吸了口气。
大柳立即敏感的扭过头,试图遮掩自己的残缺,语气也凶恶起来,“不行,我不同意。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还没灶台高呢,她能做什么菜肴?最后还不是得靠我!”
宫叔道:“这是将军的意思,你若有意见,尽管去找将军。”
“反正我不同意,就算你把将军搬出来也不行!”大柳气愤强调。
明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低头见脚边的篮子里放着几根又瘦又小的秋萝卜,想了想,上前拿起一根萝卜,又和大柳借了刀。
得知明茹借刀是为了雕刻萝卜,大柳冷嘲热讽:“就你这五指不分的小短手,还学人玩雕花。别下一刻,你自个儿被雕了!”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想多了。”明茹微微一笑,只见她右手掌心一运劲,菜刀嗖嗖旋转,左手将萝卜往上一抛,猛地握紧刀把朝上砍去,一半萝卜便掉了下来。
随后便是刀光剑影从眼前闪过,利刃破空之声在耳边缭绕,无数碎屑从天而降……
大柳和宫叔看的目瞪口呆。
不是,她是真的会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瞬息之间,待明茹再次旋转刀身收手,左手稳稳接住从天而降之物,就见那半截瘦小的秋萝卜,被切头去尾,雕刻成了初开的牡丹状,花瓣晶莹剔透,迎风招扬,可见其刀工之强。
大柳倒吸了口气,三两步凑近明茹,目光炙热极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他,唯手熟尔。”明茹借用了卖油翁的回答。
她将刀还给大柳,见大柳仍旧双目灼灼的盯着自己,想了想还是道:“雕刻之道,在眼在手也在脑。脑子里要先有雕刻之物的生动形象,然后仔细观察、匹配细节,余下的便交给时间了。只要你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你也能做到我这般。”
“原来是这样!”大柳恍然大悟,看了宫叔一眼,欲言又止。
宫叔则笑呵呵道:“你这小丫头,雕工这么好,怎么不和我说?你这一手露的,我还挺意外的。”
“您也没问啊。”明茹一脸无辜,“我以为会雕工和当厨娘是两回事。”
“是是是,是我着相了。”宫叔连忙道,然后问大柳,“你现在还反对这小丫头留下吗?”
大柳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别扭的侧过头:“她想留下就留下,我大柳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人。”
“你这臭小子!”宫叔忍俊不禁,拍了一把大柳的肩膀,“那我就把人交给你了,你们好好相处,别闹出什么以大欺小的事儿来。”
“我像那种会以大欺小的人吗?”大柳嫌弃的睨视宫叔。
宫叔连忙摇头,明茹在一侧抿嘴偷笑。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明茹和大柳、宫叔齐齐看去,就见田大栗急匆匆的走过来道:“盐在哪?把盐全给我!”
“什么?”大柳愣住了。
明茹则迅速反应过来,让大柳将膳房里所有的盐都拿出来。
待田大栗接过一小袋粗盐离开,大柳抠着手指,担忧道:“眼下就要准备晚膳了,田副将拿走了粗盐,也不知道会不会还回来,待会儿我们要怎么办?”
“你放心,只要他们顺利,待会儿就可以还你一袋更为精细的盐了。”明茹看着田大栗的背影,若有所思。
只希望他们能一次成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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